大象的退却:一部中国环境史 一日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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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的退却

[英]伊懋可 /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12


伊懋可编着的《大象的退却:一部中国环境史》被誉为西方学者撰写中国环境史的奠基之作。分为模式、特例、观念三大部分,包括地理标识和时间标记、人类与大象间的三千年搏斗、森林滥伐概览、森林滥伐的地区与树种、战争与短期效益的关联、水与水利系统维持的代价、从物阜到民丰的嘉兴的故事、汉人在贵州苗族家园的拓殖、遵化人长寿之谜、大自然的启示、科学与万物生灵、帝国信条与个人观点等12章。




4000年前,大象出没于后来成为北京(在东北部)的地区,以及中国的其他大部分地区。今天,在人民共和国境内,野象仅存于西南部与缅甸接壤的几个孤立的保护区。“大象的退却”显示了大象向南部和西部撤退的漫长过程的阶段性,这以已故的文焕然的研究为基础绘制而成。


在商代和蜀国考古遗址中发现了象骨,当时铸造青铜象,甲骨记载中商代,在龟的腹甲或牛的肩胛骨上记载了对神谕质询的回答。提及大象被用于祭祀先人,所有这些情况清楚地说明,在古代,中国的东北部、西北部和西部区域有为数众多的大象。然而,公元前一千年开始后不久,在东北部/东部边界的淮河北岸,大象几乎无法越冬。到公元第二个千年开始时,它们只能在南部活动。在上个千年的后半期,它们日渐集中于西南部。


造成这一灾难(从大象的观点来看)的原因何在?回过头去参考前一章表11的最后一栏会使人想到,部分原因可能在于气候变冷。大象不能很好地抵御寒冷。但是,既然在稍微暖和了些的时期(例如公元前700—前200年,当时它似乎从长江流域向北退回到淮河沿岸),大象种群恢复得也不多,并且多半根本没有恢复,那么,一定有其他的力量在起作用。最明显的解释即是,大象在与人类持久争战之后败下阵来。可以说,它们在时间和空间上退却的模式,反过来即是中国人定居的扩散与强化的反映。这表明,中国的农夫和大象无法共处。


必须说明的是,在岭南,因为一些非汉族文化习俗的影响,这里的“中国人”与大象的冲突似乎不那么大。唐代的一位作家评论茫施“蛮”——他们属于傣族——时,写道:“孔雀巢人家树上,象大如水牛,土俗养象以耕田,仍烧其粪。”


一般而言,与野生动物搏斗是早期周朝文化——古典中国后来由此发端——所具有的一个明显特征,从《孟子》中可以看出这一点。《孟子》一书记述的是儒家传统中第二位重要的思想家也即孟子的思想。这位哲人生活于公元前4世纪,所谈论的是早于他那个时代750多年的事。尽管如此,他针对周公不得不说的一番话,仍然是发人深省的:



21 大象的退却(依据文焕然的研究绘制)

说明:除反复不定的分布带之外,在大象后来分布的那些地方早期都有大象分布。


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暴君……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周公相武王诛纣……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


这大概描写了公元前两千年末期黄河中下游的情况。我们不一定相信其中的细枝末节,但是可以将它作为对某种延绵不断的社会记忆的表达,所忆的则是一种反映了巩固农耕文化之努力的心态。


具体来说,人与大象的“搏斗”在三条战线上展开。第一条战线是清理土地用于农耕,从而毁坏了大象的森林栖息地。我们听说,大象不时侵入有城墙护卫的城市,一个原因可能在于它们面临着可利用的资源日渐萎缩的压力。第二条战线是农民为保护他们的庄稼免遭大象的踩踏和侵吞,而与大象搏斗。他们认为,为确保田地的安全,需要除掉或捕捉这些窃贼。第三条战线或者是为了象牙和象鼻而猎取大象,象鼻是美食家的珍馐佳肴;或者是为了战争、运输或仪式所需,而设陷阱捕捉大象并加以训练。这三条战线可以分别加以考察,不过在所有的情况中,栖息地被毁则是要害所在。


中国的大象需要生活于没有陡坡的温暖湿润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它们能避开直射的阳光,行动自如。12理想之处是靠近水源或湿地的空旷森林。它们很可能重达5吨,每天会消耗大量的食物,主要是树叶、野香蕉和嫩竹叶。它们对水的需要不仅是为了饮用,也是为了冲洗和降温。《淮南子》描述了这一时期南方地区“阳气之所积,暑湿居之……其地宜稻,多兕象。”这是一部汇编于公元前120年左右的自然史纲要,其中蕴涵一种意识,即自然环境力量造就了特别的生物,并以特别的方式塑造了它们。


大象繁殖缓慢,通常孕育一头幼崽需要1.8年。因此,在遭受人类的屠杀而减少后,其数量短期内很难恢复。虽然大象有着独特的智慧和记忆力,但它们也不太容易适应环境的变化。不过,它们有能力迁徙。如今的其他任何四足哺乳动物要想轻易地涉过或游过如长江中游那般规模的河流,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从前的大象却可以做到这一点。它们的迁徙能力之强部分弥补了适应能力的不足。


大象小群而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人类不招惹它们,它们通常不具危险性。然而,离群或被群体赶出的凶野的雄象,会构成严重的威胁。正如11世纪的一位作家观察到的:“漳州(在东南部)地连潮阳(在岭南),素多象,往往十数为群,然不为害,惟独象遇之,逐人蹂践,至骨肉糜碎乃去。”


关键在于,如果没有树木的遮蔽,大象就无法生存下去;树木被毁,也就意味着它们的远离。这可以用武平(位于与岭南接壤的东南部边界)的两条所谓“象洞”的记述加以说明。第一条出自宋朝的一位作家。“(他说)象洞在潮州(在岭南)和梅州(在与东南部接壤的岭南)之间,今属武平县。昔未开拓时,群象止于其中……其地膏腴,稼穑滋茂。”第二条出自14世纪后期临汀(位于与岭南接壤的东南部边界)的方志:


林木蓊翳,旧传象出其间,故名,13后渐刊木诛茅,遇萦纡怀(环)抱之地,即为一聚落,如是者九十九洞。


可见,农民和大象处于对栖息地的直接争夺之中。


村民还迫使大象暴露于直射的阳光之下,从而杀死它们。明朝的一位作者描述了合浦县(在西南部沿海)的这种情况:


1547年,大廉山群象践民稼,逐之不去。太守……拉乡士夫率其乡民捕之,欲令联木为牌栅,以一丈为一段,数人舁之。俟群象伏小山,一时簰栅四合,瞬息而办。栅外深堑,环以弓矢长枪,令不得破簰机而逸。令人俟间伐栅中木,从日中火攻之,象畏热,不三四日皆毙。


童山濯濯,这样的环境对大象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其残酷性再清楚不过了。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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