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元帅(一) 初恋婚约 青楼歌女 庐山惊变 坎坷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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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元帅,为了革命,为了真理,牺牲了一切,包括他的婚姻和家庭。初恋表妹,情深意笃,地主逼债赎身,跳崖身亡;找到真爱,感情甚好,历史又造误会,两相分离,音讯全无,不得不分手;苦等十年,迎娶才女,真诚挚爱、相敬如宾,庐山会后,却又向他提出了离婚,视死不见。问世间情为何物,铁血大丈夫,满腹委屈,向谁倾诉?

彭德怀夫妇

 初恋表妹订婚约

  彭德怀(1898-1974),原名得华,谱名清宗,字石穿,1898年生于湖南湘潭乌石镇,6岁开始读《三字经》和《论语》,但彭德怀八岁时,母死、父  病,家贫如洗,为人看牛,在土煤窑做童工、打短工,出门讨饭,吃尽了人世的苦楚,看清了圣贤的境界与贫穷的现实相距太远。

  彭德怀的初恋,是表妹周瑞莲。周瑞莲是彭德怀舅舅所抚养的一个孤女,从小受到彭家的关爱,两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两小无猜。当年,彭德怀带头闹粜,反抗官府和地主借饥年囤粮而被通缉远走他乡。

  想到将来要和表妹成亲,他咬紧牙关在外地做苦工挣点钱回家,结果被工头欺压,空手而归。见到彭德怀回来,1918年,舅舅给他们定下了婚事。然而,出身贫寒,性格刚毅、倔强的彭德怀,并不安于贫穷现状,决定离开初恋周瑞莲去从军,寻找“穷人为何贫困的道理”。淳朴、善良的瑞莲拿出两双绣着字的鞋塞给彭德怀,他打开一看,是“同心结”三个字。一对朴实厚道又对未来寄予美好憧憬的恋人就这样分别了。

  彭德怀投入湘军,英勇作战,三年后成了连长。这期间他省吃俭用准备将来返乡与表妹成婚。突然传来了有如出自地狱的消息———地主向舅舅逼债,舅舅无钱偿还,狠心的地主竟要小瑞莲做抵债品,表妹宁死不从,跳崖身亡!

  从听到这个噩耗的日子起,彭德怀更加少言寡语。他背着人上山失声痛哭,心底里埋藏着的是大海般的仇恨。

  40  年后,彭德怀回到瑞莲家的故址,低首徘徊,思念瑞莲,他是从小就看透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才告别初恋表妹,离家从军,没想到能够保护自己的初恋之时,她却永远离别了,不觉黯然伤心。

为青楼歌女赎身不图回报

  彭德怀虽然身在吃喝嫖赌的旧军队,但他跟同营战友黄公略等早就约法三章:不做坏事,不贪污腐化,不扰民。

  1921年,他认识了一个13岁的青楼歌女月月红,本名张素娥,因为坚持卖艺不卖身遭受毒打。彭德怀当即跟朋友们凑了170块大洋给月月红赎身。月月红见  彭德怀没有相好的,情愿服侍他一辈子。但彭德怀却施恩不图报,给素娥买了船票送她回家了。老彭此举,真是男子汉也。

彭德怀夫妇

  彭德怀与发妻的曲折姻缘

  此后,因为年龄增大,拗不过旁人的劝说,1922年彭德怀勉强同意与一位货郎的女儿刘细妹结合了,又令其放足,让妻子读书。夫妻之间,彼此恩爱自是当然。

  教妻子读书

  有一天晚上,彭得华突然问细妹:“细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刘细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睁大眼睛反问:“你怎么啦?我不是叫刘细妹吗?”

  彭得华笑道:“我是故意这么问你的,细妹子是你的小名,好比人家叫我真伢子,那是小名啊,我还有个正式的名字彭得华嘛。”

  “那怎么办?我只有小名啊。”

  “我给你取个正式的名字嘛。”彭得华想了想说:“古人规定男为乾,女为坤。你应该做女中模范,我看就叫坤模吧。”

  刘细妹高兴得拍手:“好,好,我以后就叫刘坤模了。”

  “要做女中模范,必须要有知识才行。”彭得华知道细妹没有读过书,他思忖片刻,挺认真地问道:“你想读书吗?”

“想啊!”刘坤模急忙回答,又叹口气说:“可没有钱怎么读得起书啊?” 彭得华挥挥手,口气坚定:“钱是人挣的,我先教你识字吧。”

  彭得华就直奔20里外的石潭街,给刘坤模买回来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还用毛笔把“刘坤模”三个字工工整整写在课本的封面上。

  “现在,我就开始教你识字”。只读过两年私塾的彭得华成了刘坤模第一个启蒙老师。

  转眼到了7月初,应好友黄公略、李灿之约,彭得华到长沙去报考湖南陆军讲武堂。8月上旬,他回到彭家围子,高兴地告诉家里人,他考取了讲武堂,并改名彭德怀。

  晚上,刘坤模拉着丈夫温暖宽厚的大手,要彭德怀讲离别一个月的见闻,彭德怀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叫彭德怀吗?古代的圣贤说过:‘君子怀德,小人  怀土。’我当了6年的兵,现在又要进讲武堂,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买田置业,我立志要做一个有道德、多为民众办好事的人,所以才改名。”

  看着妻子入神地听着,彭德怀接着说:“我还有个名字呢。那是我去投湘军的路上,途中遇上大雨,我躲进一个山洞,发现头上有水滴下来,脚下的石头被水滴打出  很深的一个小坑。水滴虽小,可天长日久,却能穿石。这就是古人讲的‘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道理。穷人要找活路,也得有这种精神,为了自勉,我给自己取个  新名,就叫‘石穿’。”

  自从嫁进彭家,自幼在山沟里长大的刘坤模扔掉了裹脚布;在丈夫的言传身教下,一天天进步了。她努力读书,幻想着有一天也能走出乌石寨,跟着丈夫为穷苦人做事情。

  湘阴洒泪别

  1923年8月,彭德怀从讲武堂毕业,回到湘军,升任连长,驻防湘潭县城。他到部队报到后,抽空回了一趟家。

  一身灰色军官服的彭德怀迈进家门,可乐坏了全家人,彭德怀陪嫒婕说会儿话,又看看站在床边的刘坤模,一年来长高了许多,像个大人样子了。

  “你呢,有点望我吧?”彭德怀笑问满脸喜色的妻子。

  刘坤模抿嘴一笑说道:“我倒没有望你回来。”

  彭德怀直摇头:“嘿,你说谎啦!”

“真的。”刘坤模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学习忙,不得空回来嘛,我盼你在讲武堂多学点本领哦。”

  “好,好。”彭德怀满意地点点头:“这说明你有见识了,来来,让我看看你读的书和写的字。

  当天下午,彭德怀又特地去楠木冲看望岳父母,在家乡的几天,他一直生活在融融的亲情中。

  1924年春,祖母病故。彭德怀正带部队在湘西作战,无法回家奔丧。在部队开回长沙靖港休整时,才托表兄把刘坤模接到部队小住了几天。是年秋,部队从广西开回湘潭,正好二弟金华在湘潭城捻棕绳谋生,见到大哥后,回家通知了嫂嫂。

  日夜思念丈夫的刘坤模收拾一下,动身去湘潭,找到了彭德怀的队伍。此时,彭德怀已升任代理营长。见到妻子,彭德怀很高兴,他说:“你来了很好,湘潭城有个湘群女子职业学校,你到那里去学习,既可以学习文化,又可以学习手艺。”

  在湘群学校,刘坤模进步很快,不仅文化课的成绩好,还学会了缝纫、绣花等手艺。

  彭德怀夫妇这次团聚,一起生活了4个多月,1925年2月,是农历正月新春,两口子难得在一起过了个年。不久,部队又开拔了,临行时,彭德怀鼓励妻子好好学习,做个独立的新女性。

  1926年4月,北伐军挥师三湘,拥护广州国民政府的湘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思想进步的彭德怀率部队参加了北伐,在围攻武昌的战斗中英勇作战。

  蒋介石背叛大革命后的1927年,中国一片白色恐怖,此时的彭德怀,坚定地走上革命道路。是年底,在引路人段德昌的介绍下,他冒着生命危险,参加了共产党;同时,他加快了在部队里开展党的秘密工作的步伐。

  在这段非常的日子里,刘坤模来到彭德怀的身边。

  “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彭德怀一边给妻子打水洗脸,一边奇怪地询问。

  “我在家里听说你的部队被打散了,你也生死不明,急得我啊,什么也顾不上了,就想赶快找到你……”

  彭德怀哈哈大笑:“这都是谣言,你看,我不是挺好吗?我们的队伍不仅没有被打散,还打了胜仗呢。”

刘坤模面色绯红,笑逐颜开,早把一路上的辛苦忘到脑后,夫妻能在战火纷乱的时候见面,喜不自禁。

  两天后,部队开到南县,彭德怀在街里租了两间房子,夫妻俩总算有了个临时的小家。安顿下来后,他对刘坤模说:“这里离县立第一小学很近,过了年,你就可以去毕业班插班学习,准备下半年考中学。”

  刘坤模调皮地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是,团长大人!”

  彭德怀从早忙到晚,为了不为儿女私情所累,他每周只有两个晚上回家住。

  那个时候,刘坤模还不知道丈夫已经是共产党了,只知道丈夫不光一心扑在部队上,还挤时间向进步青年宣传革命道理。她自己白天读书,晚上也常参加进步青年的活动。

  有一天,天降大雨,刘坤模放学回家,淋了个“落汤鸡”。正巧,彭德怀有事在家,看到水淋淋的妻子进门,他急忙找出衣服给她换上,又把脏衣服洗干净。只要在家,彭德怀总是主动做家务,处处关心和体贴妻子,但是,他决不允许妻子荒疏学业。

  有一次,他发现刘坤模没完成作业,出去和邻居家女人闲聊,立时来了火,板着脸坐在桌子旁,一动不动等她回来。刘坤模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丈夫脸色不对,明白自己错了,她红着脸,急忙坐下来写作业。

  彭德怀闷了半天,才把火压了回去。等刘坤模完成作业,才语重心长地开导妻子说:“你都看到了,我的军旅生活就是这样,风里来,雨里去,枪林弹雨里过日子。如果我被打死了,你得靠自己。没有本事,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无法生存,你懂得这个道理吗?”

  看到丈夫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目光,刘坤模只觉得一股暖流冲击着心房,顿时,热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转眼间天气骤热,早稻泛黄,端午节快到了。那天晚上,彭德怀一脸严肃,急匆匆回到家里,闷声不响地吃过饭后,才轻声对刘坤模说:“上面刚来了命令,独立五  师要开拔平江,哼,任务是什么‘剿灭****’,看来,部队这次是要打大仗了。”沉默一会儿,彭德怀望着妻子,缓缓道:“坤模啊,你不能再随队伍走了,还 是回  湘潭吧。”

在南县一起生活了5个月,现在又要分离,刘坤模心里酸酸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一把攥紧丈夫的大手,生怕他离开自己,默默地依偎在她心中的大山旁。

  独立五师第一团走水路离开南县,轮船划破洞庭湖的滚滚波涛,由西北向东南驶去。彭德怀和刘坤模站在船头,迎着扑面的大风,谁也不说话,可两个人的心情就像四周起伏的波浪一样翻腾不止。

  第二天下午,轮船抵达湘阴,部队下船登岸,正东方向就是平江。彭德怀夫妇必须在这里分手了,他们在湘阴县城住了最后的一个晚上。

  夜深人静,远处传来巡夜人的吆喝声,小旅馆里只有一间客房还亮着灯,难舍难分的夫妻俩有说不完的话。

  彭德怀叮嘱妻子:“你小学已经毕业了,下半年可以考长沙周南女子中学,只要有可能,就要多读一点书,书到用时方恨少嘛。”

  刘坤模点点头,又嘱咐起丈夫来:“你马上要去打仗了,子弹不长眼,随时有危险。我知道你很勇敢,总是身先士卒,现在你都是团长了,可不要老是冲锋打头阵,撤退在最后了。”

  彭德怀坦然道:“打仗自然有危险,要流血牺牲,但军人不能怕死,当长官的要是怕死,队伍非垮不可。当然了,死要死得有价值,我是不会糊里糊涂去送死的。”

  翌日早饭后,彭德怀让勤务兵提着行李,自己送妻子赶往码头。他给刘坤模找好座位,又叮嘱她注意安全。快开船了,在妻子的催促下,才离船上岸。

  汽笛鸣响,白浪翻花,小轮船逆流驶入湘江。站在船廊里的刘坤模目不转睛地望着岸边,她看见丈夫正在向她频频挥手,依依惜别,顷刻,泪水夺眶而出,她用手帕死劲捂住嘴巴,才没有哭出声来。她哪里想得到,这南行的小轮船竟带走了他们恩爱夫妻的缘分。

  十载寻夫路

  从湘阴回到湘潭,心情抑郁的刘坤模到石潭镇的哥哥刘玉峰家小住。7月底的一天傍晚,哥哥的一个好友一路小跑来到家里,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神色慌张地报信:“出了大事啦,彭德怀在平江兵变了,拉起队伍投了共产党。玉峰你看,这报上都登出来了。”

刘坤模脸色煞白,从哥哥的手里接过报纸,她尽力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看完报上的消息,她急切地问哥哥:“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刘玉峰不假思索:“快逃!”天一黑,兄妹俩趁着夜色,抄山间小路,匆匆来到表嫂家里。表嫂是个裁缝,刘坤模化装成农村妇女,脑后挽起个鬏儿,当表嫂的徒弟。

  回到石潭镇的刘玉峰提心吊胆过了几天,他获悉独立五师师长已下令抓刘坤模,民团正在乌石寨一带搜捕,情况万分紧急。于是,刘玉峰连夜赶到表嫂家,接出妹妹,又找来婶娘和堂妹帮忙,让她们三人结伴,赶忙往宁乡方向逃。

  从酷暑到严冬,蓬头垢面的刘坤模在宁乡的乡下沿街乞讨,几次被恶狗咬伤了小腿,整整颠沛流离半年多。1929年的春节到了,乡下响起稀疏的鞭炮声,饥寒交  迫的刘坤模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偷偷回到姐姐家。年后,她又到亲戚家躲藏,想想自己才十****岁,不知哪一天会被国民党抓去枪毙,投红军的丈夫也不知是 死是  活,常常以泪洗面。

  1930年7月,彭德怀指挥红三军团一举攻占长沙达10天之久。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乌石峰下的村村寨寨,乡亲们暗中庆贺,当年的真伢子成了指挥千军  万马的大将军了。这个时候,刘坤模收到彭德怀从易家湾寄来的一封信:“坤模妹:我们快胜利了,我跟你见面时,要扬眉吐气地说个够……”

  捧着天上掉下来的家书,刘坤模高兴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见信如见人,彭德怀的信给了她生活的勇气和对胜利的憧憬。

  1931年,刘坤模化名刘飞,考进长沙南华女中,只读了8个月,就被熟人认出是“****大头目”彭德怀的老婆,突如其来的危险,让刘坤模措手不及,她连 行李  都来不及拿,连夜逃出学校,再次回到家乡躲藏起来。刘坤模就像个警惕的小鹿,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安稳觉,她要时时提防清乡团的搜捕,这样  担惊受怕的日子真难熬啊。

  一年多以后,经亲友出面介绍,刘坤模在湘潭偏远的山村小学教书。没有过多久,校长听说她是彭德怀的老婆,大吃一惊,留下这个“赤匪婆娘”不是引火烧身吗?当地的土豪劣绅也仇恨刘坤模,造谣说,这个“赤匪婆娘”夜里偷偷烧香,向菩萨磕头,祈求共产党打过来呢。

  刘坤模被学校辞退了,她又先后换过两个学校,结局都一样。

  1934年12月,刘坤模听说江西的红军打到湘南一带,既然在家乡没有活路,她心一横,一路乞讨,到湘南去寻找红军和丈夫,最后还是失望而归。

  恰在此时,她打听到了当年湘群女子职业学校的好朋友在上海的地址。上海可是中国最大的城市,工厂多,工厂里肯定有共产党,找到共产党,不就能打听到德怀的消息了吗?刘坤模在外漂泊多年,胆子也大了,更不怕吃苦,她决心闯闯大上海。

1935年7月,她来到黄浦江畔。面对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和破屋烂街、混乱吵闹的贫民窟,哪里是外乡人的栖身之处?刘坤模如坠雾中,头晕目眩。朋友告诉  她,时局动荡,大上海到处都是失业的人,找工作难于上青天。刘坤模为自己的冒失后悔了,她在朋友家帮忙做了1个月的家务,便决定回湖南。朋友为她买好到武  汉的船票,把满面愁云的刘坤模送上归途。

  船到南京下关码头,一位刚上船的老太太挨着刘坤模坐下来,刘坤模端详着老人家,慈眉善目,举止大方,一开口讲话,竟是亲切悦耳的乡音。老太太很健谈,是个有文化的老人,不用说,这两个老乡很快就稔熟起来。

  一路上,刘坤模为老人家端水买饭,悉心照护,老太太满心喜欢,说刘坤模跟自己的女儿一样。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老太太悄悄告诉刘坤模,她叫董唐姑,他的儿子是个共产党,两年前被国民党抓住判了无期徒刑,关在南京的中央军人监狱里,她这次是到南京探监的。

  刘坤模体会到老人家对自己的信任,就告诉老人家,自己的丈夫也是共产党。两个人沉默无语,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刘坤模后来才知道,老太太的儿子就是着名的共产党人陶铸。

  船到武昌,老太太要刘坤模陪自己去白沙洲中学看望儿子的一个朋友。见了面,老太太介绍说,这是徐任吾先生,也是咱们湖南老乡。徐任吾热情厚道,这个教书先生给刘坤模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两天后,刘坤模回到湘潭,国民党军队又在寻掘彭家的祖坟,白色恐怖依然笼罩着她的家乡。走投无路的刘坤模到石潭镇的药店买了有毒的藤黄,想一死了之。恰好  石潭职业学校教导主任刘斌来看她,这位有主见的大姐开导刘坤模说:“你丈夫名声那么大,他要是战死了,国民党能不登报吗?你如果自杀了,会给彭德怀和共产  党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啊,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刘坤模擦干眼泪,重新昂起头来。但是,没有工作就无法生活,到哪里去找工作呢?她突然想起徐任吾来,就往武昌写了信,求徐先生帮忙找个工作。不久,徐任吾来信说,已经为她找到一份教书的工作。

  1935年12月,刘坤模来到武昌,8年惊魂漂泊,她早已心力交瘁,在万般无奈的困窘中,她答应了一直鳏居的徐先生,与之同居了。刘坤模想得很简单,先这样藏匿一段时间,等待机会再去找寻彭德怀。

次年10月,刘坤模生下一个女孩儿,取名榕青。

  破镜终难圆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连天的抗日烽火由北往南燃遍苦难深重的中国大地,国共合作抗日后,到处可以听到民众救亡图存的呐喊。

  有一天,刘坤模从武汉的报纸上看到彭德怀的名字,丈夫已经是八路军的副总指挥了,她欢喜若狂,想给德怀写一封信,可往哪里寄呢?既然八路军在乎型关打了胜  仗,那里的人一定知道彭德怀。她就在信封上写“平型关,彭德怀收”,“湖南湘潭县石潭镇刘斌寄”。万没有想到,彭德怀真地收到了这封家书,还给刘坤模回了信:

  “坤模妹:在枪林弹雨中收到你的信,很兴奋。你要来,去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找林伯渠主任。”

  刘坤模收拾行装,先回湖南老家,她想和彭家两个弟弟商量一下,再北上找彭德怀。

  自平江起义起,10年了,3000多个日日夜夜,在硝烟炮火中征战的彭德怀,接触过不少同生死共患难的女战友。曾有几个人对他流露过爱慕之情,可彭德怀心如铁石,在他的心里只有他日夜思念的细妹子。

  1937年11月下旬,彭德怀风尘仆仆地从山西抗日前线回到延安,准备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刚下战马,就听到好消息:湖南老家来人了,一个是妻子刘坤模,一个是大弟弟彭金华,还有一个是堂侄彭佩林。彭德怀欣喜万分,征尘未洗就快马加鞭,去看望他们。

  亲人重逢,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处谈起,扑在彭德怀胸膛中的刘坤模哭成泪人,10年的悲苦艰辛,九死一生,都化作泪雨流淌。彭德怀劝慰刘坤模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应该高兴,细妹子,让我看看,你还是楠木冲那个调皮的刘细妹吗?”

  刘坤模让彭德怀说得破涕为笑,大家坐下来和彭德怀说话,彭金华讲了他们3个人从湖南到陕北的曲折经过。彭德怀说:“到延安来的革命青年都要经历种种艰难困苦,尤其通过敌占区的更危险。现在,淞沪会战失利,日本鬼子大举进攻华北和华东,南京告急,武汉也难说。”

他想起刘坤模刚刚说过,这几年她是在武汉教书,便问起她到武汉的经过。刘坤模因为与徐任吾的那层关系,心中不胜疚痛,话也说得吞吞吐吐。喜悦中的彭德怀不  失军人的敏感,他隐约地觉察到刘坤模似乎有难言之隐。刚才刘坤模在他怀中大哭时,他就注意到她浓密黑发上的烫发痕迹。

  彭德怀又问刘坤模:“那年红军打下长沙时,有个朋友告诉我,国民党的报纸登了你与我脱离夫妻关系的声明,有这么回事吗?”

  刘坤模吃惊地瞪大眼睛,面红耳赤地辩白道:“登报?你有那张报吗?有我的签名盖章吗?你要拿出证据来,现在就枪毙我!要是拿不出证据,我不答应!”

  看见刘坤模委屈得又要哭,彭德怀微笑道:“看你说的,哪里谈得上枪毙哦,没有这个事,就是敌人造谣了。过去敌人破坏共产党的威信,就常常靠造瑶。”

  看看时间不早,彭德怀最后说:“你们初到延安,按我们党的规定,你们三人要耐心等待组织上的例行审查。然后才能进一步安排。今天晚上,你们就在军委副官处  休息吧。”他喊来警卫员,吩咐为刘坤模准备一件皮大衣、一床驼绒垫被,又补充说:“陕北的冬天很冷,坤模要注意身体啊。”

  刘坤模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跟着警卫员走了。彭金华走到哥哥面前,不满地说:“大哥,这不合适嘛,大嫂为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怎么能……”

  彭德怀绷着脸,示意弟弟坐下,让他详细说说这些年来刘坤模和全家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一夜,彭德怀和刘坤模心里都很难受,谁也没有睡好,本来,生离死别的患难夫妻,天隔一方10年后才得以重逢,多么希望能亲亲热热地同衾共枕、互诉衷肠啊,可就是没有发生这热血激情的一幕。

  第二天,彭德怀处理完军务,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冷淡态度,颇感歉疚,就把刘坤模找来谈话。然而,让彭德怀失望的是,刘坤模一直哭泣不止。漫漫八年的磨难,武昌委身于人的悔恨,千里北上寻夫的冷遇,此刻,她满腔的痛苦和委屈,岂能说得清楚?

  彭德怀长叹一口气,安慰道:“不要哭嘛,这些年,你吃苦了,熬到今天不容易,现在应该高兴才是。你来到延安,我很高兴,过几天,我就要到中央开会,很忙的,见面机会不多。等你们几个通过组织审查后,我看你们先去‘抗大’学习吧!”

  12月,彭德怀一直忙于开会,有一天,“抗大”副校长罗瑞卿交给他一封信,拆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彭德怀打了一个激灵。

  这封信是武昌白沙洲中学徐任吾寄给彭德怀和刘坤模的,大意是说徐与刘已是夫妻关系,女儿才两岁,离不开母亲,希望刘能回来,并请彭德怀将军理解。照片是徐、刘和女儿榕青的合影。

彭德怀什么都明白了,他浓眉紧蹙,面容冷峻,痛苦像无数小虫子在啃嚼他的五脏六腑。他一连几天沉默寡言,心中那个美好的细妹子渐行渐远,他无法接受妻子目前的婚姻状况,尽管造成这种悲剧并不是妻子的错,但是,感情的裂痕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中央会议结束后,彭德怀准备返回山西前线,临行前,他从“抗大”约刘坤模出来,把徐任吾的信和照片交给她。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彭德怀平静地说:“坤模啊,你应该向我说实话,既然你已经同徐先生有了孩子,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孩子太小,你应该回到孩子身边去啊。”

  刘坤模痛哭失声,她几乎是在向彭德怀哀求:“我去武昌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吧,我们多年的夫妻,可不能……”

  看到刘坤模痛不欲生的样子,彭德怀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和蔼地劝慰道:“让我们面对现实吧,虽然我们的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了,今后还可以保持同志式的关系,还可以像兄妹一样嘛。现在,你回到孩子身边也好,继续在‘抗大’学习也好,都由你自己考虑决定。”

  刘坤模泪眼模糊地望着将要离开她的心上人,虽说那刚毅的面容是冷静的,可那目光是温暖柔和的。她便带着几分生气说:“我是来参加革命的,是来抗日救国的,我不回去!”

  “那好!你就在‘抗大’继续学习吧”。彭德怀露出微笑,他看到刘坤模穿着一件掉了扣子的旧军装,又亲切地开导说:“你现在是革命战士了,别老是整天想着  我,衣服扣子掉了也不缝,像个土匪。明天我就回前方了,你在‘抗大’要好好学习,努力上进,争取早一点参加共产党。”

  彭德怀孑然一身地走了,刘坤模泪水涟涟,目送那熟悉的宽厚背影,直到与黄土高坡融为一体,她无助地仰问青天:“我和德怀的夫妻缘分就这样完了吗?”

  彭德怀的弟弟彭金华听说哥哥要与嫂嫂脱离夫妻关系,立即去劝哥哥:“你和嫂嫂一贯感情很好,她为了你吃了很多苦头,虽然在白沙洲犯了错误,那也情有可原,你就原谅她吧,和好算了。”

  “这怎么行呢?”彭总正色道:“共产党不能共妻,我怎能和别人共一个堂客?!”  彭金华知道哥哥的犟脾气,也就没有再劝了。1938年秋,彭德怀经****的爱人孟庆树介绍,与由北平到延安的北师大的学生、共产党员浦安修结婚了;刘坤 模经  马友青介绍,1939年与老红军、陕甘宁边区人民银行业务处长任楚轩结了婚。

  1943年春,刘坤模在边区政府建设厅供销处当会计,她得知彭总回延安来了,便去看他。彭总说:“你给我的照片,我一直保存在我的上衣小口袋里。有一个晚上,日本鬼子打到总部来了,我在床上爬起来就走,衣服丢了,我的相片被鬼子拿去了,你的却还在这里哩。”

  他又说,“我们虽然不是夫妻了,但还是革命同志和兄妹关系。你以后可以常来呀!”  在大生产运动中,刘坤模又一次去彭总家,彭总和夫人浦安修留她吃饭,浦安修说:“听彭总讲你很会纺纱,你就教教我吧。”

她俩就像亲姐妹似的没有一点芥蒂。新中国建立后,1953年10月,彭佩林烈士的母亲俞淑贞和彭总的侄女彭秀兰去北京,就在刘坤模家住了1个多月。彭总在  中南海自己的家里招待他们时,还用小汽车把任楚轩、刘坤模以及他们的孩子、保姆也接了去。会餐后,彭总又同他们一起合影留念,彭总的两个弟媳周淑身、龙国  英到京探亲时,彭总也用车把刘坤模接去,让她们会面叙旧,像原来一样,三妯娌有说有笑,亲亲密密。

  1958年,刘坤模由北京调至哈尔滨粮食局担任政治部主任,后任局长,她仍很惦念彭总,多少个夜晚,她梦见他。

  1959年庐山会议后,她更为彭总担心,希望能再见上他一面。

  彭德怀在“****”中被拘禁关押,专案组曾找到刘坤模,让她揭发彭德怀的所谓“罪行”,刘坤模气愤地回答:“彭德怀是我深爱的人,1938年以后我们中止了夫妻关系,责任主要在我!如果非要我讲他,那我要说的都是他的好话,我没有什么可揭发的!”

  1978年12月,她在《人民日报》上得知彭总已经于1974年含冤去世,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差点晕倒在地……


网载 2015-05-14 10: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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