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才女皇后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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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

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辽·萧观音《怀古》

这是辽国皇后萧观音,为汉成帝皇后赵飞燕写的翻案之诗,赵飞燕能歌善舞,以妩媚之姿勾引了汉成帝,擅房专宠,被人们称为“祸水”,但是萧观音这诗,却给赵飞燕来了个历史大翻案。

赵飞燕出身低微,本是阳阿主家的婢女,因为成帝到阳阿主家寻欢作乐时,被成帝看上,而带进宫占为私有,直到称为皇后。为了在争斗非常的后宫中站稳脚跟,赵飞燕与人私通,希望生下一个太子做靠山,她的一片苦心只有“一片月”能够了解,那一片月,大概就是萧观音自己了。

萧观音对赵飞燕同情,同时也在同情自己,萧观音因为工书能诗,善弹筝、琵琶,能自制歌词,甚的道宗宠爱,后因为道宗荒于游猎,她写诗讽刺道宗而逐渐失宠。她的苦闷和无奈与赵飞燕有异曲同工。

但正是这首《怀古》却要了萧观音的命,道宗皇帝的弟弟耶律乙辛,因为平定皇太叔的叛乱有功,被道宗倚重,但是耶律乙辛野心勃勃,觊觎皇帝的位子已久,但是他忌惮着皇帝身边这位贤良睿智的皇后萧观音,又因为她生下的太子耶律浚掌管着辽国枢密院,成为耶律乙辛夺权路上最大的障碍,为了自己夺取皇位,他便采取迂回战术,决定先将皇后除掉。

就在这时,时机到了,萧观音因为失宠,一人身居冷宫,深感寂寞,百无聊赖中写下了着名的《回心院》:

回心院

辽·萧观音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空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凭梦借高塘;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使秋来辗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铺绣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魂。铺翠被,待君睡。

装乡帐,金钩未敢上;解除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眠。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被,待君临。

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使君王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爇薰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爇薰炉,待君娱。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这是十首都是统一格调,从日常的生活细节入手,用同样的句式,把一个被疏远了的,幽闭深宫的女子缠绵悱恻的爱情之思描写的淋漓尽致。

萧皇后的这首《回心院》,在当时是“被之管弦”,可以演奏的,当时的演奏家赵惟一独善其曲,萧皇后拜托赵惟一将《回心院》谱上曲子,并和他一起弹奏,琴瑟和谐,听完余音绕梁。

就是这一点,被耶律乙辛抓住了,他利用与赵惟一争宠的宫婢单登,将预先写好的《十香词》带入宫中,偷偷给萧观音看,单登还欺骗萧观音,说这是宋朝皇后写的词,要是辽国皇后也抄写这词,便成了二绝,留名青史。

萧观音一看,《十香词》虽然写的香艳,但是文辞流利,最主要是道出了她的心声,一时非常喜欢,简直爱不释手,不仅亲自在彩锦上抄写了一份,还在词末写了这首《怀古》。

拿到这首诗的耶律乙辛高兴非常,他立刻拿着萧观音抄写的《十香词》到道宗那儿告状,还诬陷萧观音和乐师赵惟一私通。

道宗当然有些不信,他知道萧观音久居深宫,况且对他恋慕非常,不会与人有染。这时辽国宰相张孝杰便趁机将那首《怀古》诗拿了出来,并且将其中的“赵”“唯”“一”三个字找出来,说这便是皇后与赵惟一私通的证据,辽道宗勃然大怒,当即就将萧观音定了罪,并赐三尺白绫,命令萧观音自行了断,而赵惟一就被诛了全族。

萧观音致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私通扯上了关系,还寄希望于道宗,希望与道宗见面问清楚,道宗不准,萧观音无奈,只能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临终前写下了《绝命词》也流传千古:“岂祸生兮无朕,蒙秽恶兮宫闱。”“ 呼天地兮惨悴,恨今古兮安极。知我生兮必死,又焉爰兮旦夕。”

萧观音冤死,太子立誓为母亲报仇,但是耶律乙辛的屠刀很快便降临到太子头上,他在道宗面前设计诬陷太子,说太子图谋自立,昏庸的道宗也不求证,立刻将十九岁的太子废为庶人,押往外地囚禁。

耶律乙辛派出心腹,在半路将太子刺杀,又欺骗道宗说太子得病死了,之后又借故杀死了太子妃,就此耶律乙辛的目的全部达成。

但是耶律乙辛也没有得意多久,他很快便在道宗那儿失去了信任,道宗最终以耶律乙辛串通宋朝为由,将耶律乙辛杀死了。之后的天祚帝,也就是萧观音的孙子耶律延禧,为了他祖母的含冤莫白,更为了他父亲的被杀,登位后便将已死去的宰相张孝杰剖棺戮尸,再搜捕耶律乙辛的子孙及亲旧,尽行诛戮。

天祚帝的皇后依然姓萧,但是萧族部落的女子中再没有一个长得象萧观音这样漂亮、又才华斐然的人了。

辽代契丹族“耶律”和“萧”是两大部族,当初阿保机家族推翻了原来遥辇氏八部世选为汗的旧制,建立契丹国之际,以耶律氏作为皇室集团共同的姓氏。而与耶律部联姻的密氏部则改为“萧”部,耶律族和萧族联姻是从阿保机时就定下的,所以契丹的皇后大都姓萧。

萧观音的遭遇让人不由想到另一名辽国的萧皇后,萧绰,人称萧太后萧燕燕。

作为一国之后,萧绰的际遇比萧观音幸运的多,她的夫君辽国景宗皇帝患有风疾,体虚多病,无法骑马更别提管理朝政了,萧绰自与景宗成婚后,便一直辅佐协助景宗处理政务,对统治一国有了很详细的了解。

景宗皇帝病逝后,萧绰联合耶律斜轸和汉人韩德让,一同将自己的儿子耶律隆绪为皇帝,是为辽圣宗。

萧绰一生的传奇经历,被编写成许多版本的抄本小说流传至今,其中最脍炙人口的,便是她和韩德让之间的情谊。

萧绰在嫁与景宗前,曾经许配给韩德让,但是没有成婚,萧绰便被景宗选进了宫成为皇后,萧绰一直对韩德让念念不忘,她觉得韩德让有非凡的治国之道,便决定改嫁韩德让,这在当时民风开放的契丹也很寻常。

韩德让从此出入宫闱毫无顾忌,他全心全意的辅佐着圣宗皇帝,把圣宗皇帝当自己的孩子一般教导,在他的辅佐下,萧绰学习了很多汉人治国的理念,启用汉人的律法,重用汉人贤才,包括开科考,提高契丹朝臣的水平和休养,更大力发展农业,使辽国得到了稳步的发展,更使辽国从原来的奴隶制过度为封建制。

同样是皇后,萧观音和萧绰的经历便是天壤之别,萧绰成为了女皇式的人物,成为契丹最有为的女性统治者而名垂青古;萧观音留给我们的,却是一首导致她在三十六岁时便香消玉殒的诗,所以她的怀古也被称为“诗祸”,这不得不让人唏嘘感叹,命运有时候实在是最无情的东西了。


珠玉在侧 2013-08-31 18: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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