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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权力中萎谢的法兰西帝国玫瑰

——读《法兰西帝国玫瑰》重庆出版社2014.10

传奇之所以传奇：故事里的人，必定被添了很多调料，烈火烹煮、小火慢炖，再经了岁月沥干风化，在口口相传的交头接耳之中，成就了她的神秘莫测、她的撩人遐思。

波利娜•波拿巴，自然有资格成为传奇里的主角。她美貌倾城，她情人无数，她追逐财富，她引领潮流，“欧罗巴第一美人”，拿破仑最钟爱的妹妹，她处于权力的中心，被历史裹挟着向前行走，同时以她的蝴蝶振翅改变着历史的某些瞬间。

英国着名传记作家弗洛拉•弗雷泽，致力于对女性历史人物的研究和创作，着有《汉密尔顿夫人》、《卡洛琳皇后的一生》、《乔治三世的六位女儿》等。这一次，她的视线凝聚在英吉利海峡的对岸，以《法兰西帝国玫瑰》揭秘波利娜的传奇人生，完整呈现拿破仑家族跌宕命运。

1796年，马赛港。本书的开端。15岁的波利娜打算离家追随她的情郎。弗雷龙曾经拥有耀眼的地位和广阔的前途，他以他的贵族风范和中年男人的气度吸引了少女波利娜。但那个时代充满了不确定，陷入羞耻和赢得胜利只是一步之遥。随着弗雷龙的声名扫地，尽管波利娜想方设法竭力争取，她的婚事仍旧被波拿巴家族断然否决。

婚姻充当政治的筹码，这档事由来已久，恩格斯曾经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角度作出阐述，波利娜大概也明白了，她很快丢掉了类似的“天真”，后来她经历了两次婚姻，这两次婚姻都提升了她的身价并为兄长拿破仑的事业作出了奉献。十八、十九世纪的法国上流社会，以政治联姻为节点，盘根错节组成了各个势力集团。波利娜的婚姻可以略窥一二。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女人总是为难女人。波利娜和她的嫂嫂约瑟芬势同水火。约瑟芬作为拿破仑配偶和法国皇后的身份是波利娜永远无法超越的存在。波利娜和拿破仑的亲密关系让约瑟芬嫉妒万分。两个女人旷日持久的战争令皇帝陛下十分头疼。

波利娜娴熟地扮演她的贵妇人角色。她迷恋珠宝、服饰到了极致。想想看，当初那个来自科西嘉岛、土里土气的乡下女孩在巴黎时尚圈受到的羞辱吧。何况她的还击不仅是意气用事，不仅是展现个人魅力，亦代表了波拿巴家族的交际策略。拿破仑鼓励她的奢侈，这种奢侈发出的光芒让整个欧洲的上层人士蜂拥到波利娜的沙龙。

虚荣与浮华包裹着波利娜。酒池肉林，声色犬马。她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如怒放的玫瑰，艳丽无俦，至死荼蘼。她如鱼得水、漫不经心地徜徉于巴黎社交圈的贪婪、自私、骄傲与虚伪之中，并且用她的不羁和随心所欲加速巴黎的堕落，有时候她突然跳出来，玩世不恭地大声嘲笑这一切。她的古怪性情和所作所为令她得到了“梅萨丽娜”的绰号。梅萨丽娜，古罗马皇后，克劳迪乌斯的妻子，因冷酷、贪婪、糜烂的生活和对权力的饥渴而出名。

波利娜对传言毫不在意。身为法国皇帝的妹妹，没有人敢对她真的不敬。波利娜无疑是美丽的，大量的肖像画、雕塑和纪念币，至今都在宣示她的美貌，但她的美，又有多少成分是用权势浇灌出来的呢？波利娜分享着哥哥的荣耀带给她的光环，她最聪明之处就在于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不同于其他兄弟姐妹常常给皇帝陛下扯后腿，波利娜始终坚定不移地追随拿破仑。拿破仑战败流放，波利娜变卖财产、跟随照顾，并资助他复辟登位。波利娜唯一的忠贞，献给了她亲爱的哥哥。

弗雷泽为波利娜作传，她用她灿烂热烈的生命磨制了一面“镜子”——一面从乡野民间走入奢华宫廷、最后碎落于仆仆风尘的镜子。曾经映照那一页既往的历史，现在鉴照看客们的人生侧影。当权势消散，美貌就成了空壳。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

选摘——

马赛的晚餐，1796

波利娜•波拿巴的故事，以三个男人的聚会拉开序幕，真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开端。法兰西南部的马赛港，晚宴正在进行之中，在座的有她的哥哥拿破仑，她的未婚夫公民斯坦尼斯拉斯•弗雷龙，还有她未来的丈夫，法国上将副官维克托•埃马纽埃尔•勒克莱尔。这一天是公历的1796年3月22日，但当时公历已被废止，根据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政府自1792年9月建立之时实施的法国共和历，这一天是共和4年7月2日。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时局的剧烈动荡迫使她的家庭逃离故土科西嘉岛，守寡的母亲莱蒂齐亚带着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来到了法国南部。当时的科西嘉岛正处于争取独立的动乱之中，最初，波拿巴家族是这场抗争的中坚力量，之后，拿破仑和他的兄弟转而支持法国大革命，这一倒戈招致了科西嘉爱国人士的围攻。因为冲突的升级，这个家庭无法在科西嘉继续生活下去，于是，波拿巴一家逃离了科西嘉。他们起先在土伦暂时落脚，到1793年的时候，终于在马赛住了下来。

在这场晚宴前，关于波利娜的可靠资料非常稀少。根据她的父亲夏尔留下的备忘录，她出生于1780年10月20日，在八个孩子中排行第六。（她四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出生第二天，她的叔公阿奇德康•卢西亚诺•波拿巴行使教父职责为她行了浸礼，这在小镇的档案里有记录。她的教名是玛丽亚•波拉，别人都叫她波拉塔。随着日后拿破仑的声名显赫，他的兄弟姐妹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他们的生活故事很少为世人所知，只有从拿破仑狂热的崇拜者们收集的书信和逸闻趣事中，可以找到在那个叫阿雅克肖的港口小镇上，童年时期的波利娜在波拿巴宅邸的零星片段。

1792年，在她十一岁的时候，二十二岁的拿破仑送了一幅时装版画给她。同月，他写信给他的妹妹埃莉萨，她在离科西嘉岛很远的曼特农夫人圣西教会学校受过教育，拿破仑在信中对教育程度过高的女孩的婚姻机会表示出怀疑，并认为她的才情远远不如波拉塔。这样的事情很直白地显示了拿破仑对波利娜的偏爱，也显示出波利娜从小对服饰的热衷，以及她那精灵古怪的个性；不过，上述故事的出处并不可靠，多半被认为是杜撰的。许多年以后，皇帝被流放到厄尔巴岛，在某个时刻曾忆起他和他的妹妹做的恶作剧。他俩因为模仿跛足的祖母而被大人发现了，他说祖母“腰弯得……像个老巫婆”，但他们的母亲莱蒂齐亚只惩罚了妹妹，因为“撩起裙子比脱下裤子方便多了”。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莱蒂齐亚对孩子的管教则确实比较严厉，而这对兄妹的恶趣味也显露无遗。

小时候的波利娜经常跟哥哥路易、妹妹玛丽亚•安农齐阿（也就是卡罗琳）以及弟弟热罗姆打打吵吵，游戏嬉闹。他们的母亲后来说过，有一间屋子是特意腾出来供孩子们随心所欲地玩耍的，甚至可以在墙壁上胡乱涂鸦。波拿巴家几个年龄较小的孩子没受过多少教育，顶多从家庭小学或者修女讲道中获得一些粗浅的知识，而波利娜在知识学养方面也是很欠缺的。不过，他们的家庭生活相当自然健康，尽管波利娜的父亲夏尔英年早逝后家境窘迫，他们一家依然会去俯瞰阿雅克肖的艾米勒里山居避暑。在那里，他们度过了1793年夏天。那时，吕西安•波拿巴在雅各宾俱乐部里的过激言辞引得科西嘉的爱国人士放火烧掉了他们家在阿雅克肖的房子。最终，拿破仑在附近的海岸边营救了流离失所的家人，一艘法国护卫舰将他们送到了相对安全的法国南部。那时候，波拉塔（Paoletta）被大家叫作波莱特（Paulette），之后才渐渐法国化，变成了波利娜（Pauline）。

然而波利娜童年时期的太多细节已成过眼烟云，再也无从复原，还是回到1796年3月22日的马赛，回到围坐在餐桌边的三位年轻人那里吧，他们是波拿巴、弗雷龙和勒克莱尔。自从1789年7月14日法国大革命爆发以来，这三位年轻人都积极投身其中，在这场历史性的剧烈动荡以及其后的演变中扮演了各自的角色。1793年，波旁王朝国王路易十六被处死，浸在血泊中的法兰西国土上又展开了厮杀。这个国家的对手，包括英国、奥地利、普鲁士、西班牙和那不勒斯，这些国家团结一致，设法阻止法国国家政府将战火蔓延到整个欧洲，并都支持法国保王党，试图复辟波旁王朝。这场被称为第一次反法同盟的战争是那个春日夜宴无可回避的话题，但至少在其中两个人的心里，波利娜占据了比战争更重要的位置。

一个已经四十一岁，一个才芳龄十五，尽管岁数悬殊，但斯坦尼斯拉斯•弗雷龙却想早日将波利娜娶进家门，而且拿破仑对这桩婚事也很赞成，因为斯坦尼斯拉斯•弗雷龙的身份极为显赫。他曾在一年前被法国国家政府委任为马赛的地方总督，致力于恢复这座城市的秩序。当时，马赛各种冲突不断，这座南方的港口城市依然笼罩在两年前罗伯斯庇尔恐怖统治的阴影之下。就在在座的另一位年轻人，副将勒克莱尔的辅佐下，弗雷龙恢复了马赛驻地军队的正常秩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而在座的第三个人，拿破仑将军，此时暂停了在土伦进行的成立意大利军团的重大准备，前来马赛，视察当地的驻军。这顿晚宴，标志着这次视察的结束，也标志着弗雷龙和勒克莱尔成功地完成了使命。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