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对于荒谬的人,一切都是允许的 凤凰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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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荒谬的人,一切都是允许的

文/萨特


荒谬既是一种事实状态,也是某些人对这一状态的清醒意识。一个人从根本上的荒谬性毫不留情地引出必然的结论,这个人便是荒谬的。这里发生与人们把跳摇摆舞的年轻人叫做“摇摆舞”一样的词义转移。荒谬作为事实状态,作为原始依据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无非是人与世界的关系。最初的荒谬首先显示一种脱节现象:人对统一性的渴望与精神和自然不可克服的两元性脱节;人对永生的憧憬与他的生命的有限性相脱节;人的本质是“关注”,但他的努力全属徒劳,这又是脱节。死亡、真理与万物不可消除的多元性,现实世界的不可理解性,偶然性——凡此种种都是荒谬的集中体现。从17世纪起,某种地道法国式的干巴巴、短浅的、静思默想的理性已把这些主题列举无遗——它们成为古典悲观主义的老生常谈。帕斯卡尔曾强调:“我们好生想想,便能感到我们作为人的软弱、必有一死和如此可怜的状况乃是天生的不幸。”他不是给理性划定了它的位置吗?他一定会毫无保留地赞同加缪这句话:“世界既不(完全)是合理的,也不至于如此不合理。”


如果人们把人和世界分开来看,荒谬既不在人身上,也不在世界上;然而,因为人的本质特性是他“存在于世界上”,荒谬到头来就是与人的状况结为一体。所以荒谬首先不是某一简单概念的对象——是一种令人黯然神伤的顿悟作用向人披露了荒谬。“起床,电车,四小时办公室或工厂里的工作,吃饭。四小时的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然后突然间“布景倒塌了”,我们达到一种不抱任何希望的清醒感。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能拒绝宗教或者人生哲学的欺骗性援助,我们就掌握了几项明显事实:世界是一片混乱,一种“从混沌产生的绝妙的一体同仁”——既然人必有一死,所以没有明天。“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明的宇宙中,人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这种放逐无可挽救,因为人被剥夺了对故乡的回忆和对乐土的希望。”因为人确实不就是世界:“假如我是树中的一棵树……这人生可能会有一种意义,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个问题可能没有意义,因为这样的话我就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就成了这个世界,而现在我却以我的全部意识来和这个世界相对立……正是这个如此可笑的理性使我和全部创造相对立。”


不仅如此,对于荒谬也有一种激情。荒谬的人不会去自杀:他要活下去,但不放弃自己的任何信念,他没有明天,不抱希望,不存幻想,也不逆来顺受。荒谬的人在反抗中确立自身。他满怀激情注视着死亡,死亡的眩感使他得到解脱——他体验到死囚的奇妙的不负责任感。一切都是允许的,既然上帝不存在而人正在死去。一切经验都是等值的,需要做的仅是取得尽可能多的经验。“现在与一连串相互递嬗的现时面对一个始终觉醒的灵魂,这就是荒谬的人的理想。”一切价值都倒塌了;荒谬的人被抛到这个世界上,他反抗,他不负责任,用不着“作任何辩解”。他是无邪的,如毛姆谈到的那些原始人种一样无邪。后来牧师来到他们中间,教会他们区分善与恶,允许做的事情和禁止做的事情:对于荒谬的人,一切都是允许的。他像“永远生活在现时,有时微笑,有时漠不关心”的梅什金公爵一样无邪。他的无邪包括这个词的全部含义,你说他是“白痴”也可以。



摘自《他人就是地狱:萨特自由选择论集》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4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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