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长篇·节选)∣《文学青年》孙智正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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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内容简介

高中毕业之后,一群青少年开始了一段漫无目的的生活。他们聊天,打牌,吃饭,出门远行,终日游荡……美好的青春,是能虚度的青春。

孙智正被称为“写作领域的发明家”,他给小说写作和阅读提供了全新的可能。《青少年》放弃了所有小说技巧,用先锋、实验、后现代这些陈词滥调都不足以形容孙智正的写作。他只用500个常用字,创造了最彻底的虚无。

这是一本“真人秀”小说,记录了一群青少年极其无聊的生活,但奇怪的是,它极其有趣、极其真实,也极具诗意。

无聊、迷惘、盲目,以及重复的虚无…



题献——


献给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如果这是一沓钱……


目一


1.我们躺草坪,朱瓴很丰满


2.你他妈是谁,他们去我家


3.早上看大树,中午做人客


4.下午搓麻将,晚上住鬼屋。


5.飚车,去威风家,


6.曹洁来了,


7.格格莉,


8.我说,就是这样的,运动员就是这样的,


9.不知道取什么题目,要么叫我家,


10.哎呀,天空太热了,


11.我想上来踢你屁股一脚,


12.在这样的水里应该会有三四指宽的鲫鱼,


13.去游泳,


14.游泳,


15.吊死鬼,


16.箭竹里一个个浅浅的坟头,


17.太公给地主做长工,他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叠钱,


18.看着这月亮光,大概知道时间,


19.现在不知道新加坡电视剧都去哪里了,


20.我回到卧室里失眠,


21.考大学,


22.晓江说:我去镇政府办点事,


23.我表弟十来岁了,他问我赌不赌牌,


24.他除了教他孩子拉提琴之外,还教他拉屎,


25.我仍旧用冷水冲脸冲头,坐在吊扇下吹干,


26.听上去,她很羡慕我们的开心,


27.匕首,


28.一群男女去泰国旅游,嫖妓,


29.好像说其中某个的乳房有病,要割了,


30.《水浒传》,


31.我答应了她,


32.妇女在门口拉客。



1.怎么叠好一件衬衣?


2.你没坐过的士吗?


3.你什么专业?


4.封面把她的胸拍得特别大;


5.这些老头就是在这里等死的嘛;


6.你太淫了;


7.对面指示牌的绿小人一闪一闪地原地走动起来;


8.我喜欢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的人;


9.蒋正亚;


10.四朵金花;


11.她大概真的没听明白这帮男生在笑什么;


12.在窗户外面看见了刚才看见的那些植物;


13.我以前以为张耀扬叫午马;


14.雨已经少了很多,变成了细雨;


15.在她脸上扇了十几下;


16.有的人嘴唇湿漉漉的;


17.屁股翘高高的大白鹅似的;


18.好多人过着不露声色的日子;


19.大山、高峰、海沟什么的吗;


20.我上厕所,你自己回家;


22.其他女生只会尖叫,跟傻逼似的;


23.指着鸡蛋上的一个小洞洞;


24.基本上是女同学;


25.远远可以望见西湖;


26.这水就晃来荡去;


27.强奸她们似的;


28.他们都叫它黑龙江;


29.那雨唰唰唰啊唰唰唰,跟睫毛似的;


30.玻璃是毛玻璃;


31.球场都黑社会罩着;


32.有人要牛津字典吗;


33.太阳挺大的;


34.你们男生啊;


35.她是干嘛的,是鸡吗;


36.人渣啊;


37.我就是被日本留学生打的那个人;


38.这个点就是星星;


39.吃了好多瘪。



1.时间太美好了,无论怎样度过都是虚度


2.我想小丽想钱想疯了吧


3.你真是当代禽兽大学生的代表啊


4.坏女人的经历,有时挺撕心裂肺的


5.这样生命就有了意义


6.水淋淋的表皮上缀满水珠


7.南方真的是太冷了


8.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


9.我对看潮没什么兴趣


10.她们的亲热劲像同性恋


11.像美国小镇


12.偶然出现一下就消失


13.闻到海味了?风吹来的海的味道了?



1.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2.公园门口的广场什么时候竖起了个摩天轮。


3.莫女士说,你小小年纪别学坏噢。


4.又解脱又疲惫的快感。


5.林黛玉拿的那小锄头,跟小榔头差不多大。


6.圆圆的,真的很圆,应该是个标准圆。


2006.10.18-2007.11.9


片段



13.去游泳


…………


车在一棵大槐树下停下,放下我们五个后继续往前开去。我目送了它一会儿,看着它白色的浑然的样子越走越远。我们穿过马路,这样就来到了大槐树的对面,这棵槐树看上去至少活了一百年,但没有被闪电电过的痕迹。


我们面前是一条泥泞的小巷子,都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为什么还有这些水没有被蒸发掉,水洼里填着几块砖头,踩得不巧的话会有泥水从砖缝中挤出来,我们很小心地穿过,走到中途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个猪圈,可能水就是从里面流出来的,我想起了杨艺,难道会有人把杨艺关到这样的环境里来吗。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石板桥,其实就是一块石板,可能是某块墓碑,把有字的一面朝下,这样往阴沟上一搁,就变成了一座小小的石板桥,石板桥的那一头就是一条干净的宽阔的泥路,一个穿着对襟衣衫的阿婆手里拿着个笸箩,双眼迷茫地看着我们,旁边有一只鸡在翻土,更远处有只狗直着脖子看我们,阳光越来越剧烈了,在这样的弄堂里,从屋檐间穿过来的阳光特别的亮。


李建宏走过去问她知不知道何宁在哪里?阿婆说,哪个何宁?李建宏说,哦,那我们再问问别人。阿婆说,何宁?是不是何建?他爹何勇,开拖拉机的。李建宏说,不要紧的婆婆,我们问问别人。阿婆说,何勇他家就在前面,你们再往前面走,转个弯就到了,三层楼,现在他们家很好了,老婆天天搓搓麻将。


李建宏举起右手在前面一挡一挡的说: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他退了回来,婆婆还在看着我们,喊:就在前面。


我们说好的好的。我们只好往前走。走了一段,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开门出来,我们正要问她,前面有个人在喊我们,我们定睛一看,正是何宁,他一边喊一边跑过来。


他家是个砖木结构的老房子,那边的一半是他伯伯家的,这边是他们家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他爸爸坐在桌子前喝茶,何宁介绍说,这是他爸爸,这是谁这是谁。他爸爸站起来和我们一一握手,笑容非常亲切。他说,路上坐车很挤吧,天太热了。我们说还好还好,我们这么多人上去车才挤的。他说,是吗,来来,先坐下来,何宁茶去泡来。他和我们聊了会天,他已经记住了全部人的名字,和我们都单独聊了几句,在开聊之前,都会先叫一声名字。何宁泡茶回来他就走了,他说出去转转,你们年轻人玩,搓搓麻将,中午一块吃饭。


我深深折服于何宁爸爸的待人接物,偷偷跟威风说,何宁爸爸很有魅力,不像个农民,他是干什么的?威风说,不知道,可能是领导干部。我说,我听说是做生意的。这时,李建宏问何宁,你爸爸现在生意做得怎么样?何宁说,我不知道的,还好吧,打算在杭州给我妹妹买套房子。李建宏说,呦,杭州的房子可买不起。何宁说,是啊,贵得要命,一平七八千,我不知道的他们的,我不管这些的。


接着我们搓麻将,这副麻将很高级,比这些天搓过来的所有麻将都高级,比它们大一倍,厚一倍半,摸在手里像一块小型砖头,使人扔不住咄咄往桌心扔。桌子上铺着块小地毯。


到中午,何宁爸爸没有回来。何宁说,肯定搓麻将搓牢停不下来了,我妈跟我小妹去外婆家了,要么我们叫饭店送些过来好了,就怕不好吃的。我们说那就饭店送吧。


饭店送来一大盆饭和几个炒菜,我们吃得很舒服。何宁说,我们接着搓,等下游泳去。我说去哪里,现在的塘都很脏。何宁说,去前面江里,刚才你们来的时候没看见吗?就是这些年在挖沙,有些地方太深了,每年都有人淹死,今年刚刚有人淹死,我们的隔壁邻居,只有二十多岁,他水性是很好的,水底下可以躲个十几二十分钟,水性好没用的,底下的水太凉了,一下去就抽脚筋,有些地方还有漩涡,水草缠住脚也不一定。


我说,捞起来了吗?


何宁说,捞是捞起来了,被水淹得雪白,冲下去好几十里地,都快到绍兴了,才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捞上来。


隔了一会儿,何宁又说,我爸知道了肯定不让我们去游。


到了三四钟,我们搓得疲了,仍旧从那条脏乱差的小巷子里穿出来,穿过马路,经过那株槐树,沿着一条沙石路慢慢走下去,江就在前面,中间隔着宽阔的沙带,有些地方长着绿莹莹的大片的草,有些的地方的水洼大得像池塘,不远处有个沙场,竖着一个铁架子,好像就是用这个铁架子淘沙的。


(2006.11.21)


14.游泳


挖沙船上好像也有这样的铁架子,像水车一样把汁水淋漓的沙子一兜一兜的带上来。我们脱掉衣裤,只剩下短裤,我知道有些地方的人喜欢裸泳,但我们这边不是。这里离马路不太远,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们看上去都无所畏惧的样子,尖叫着拎着手臂七跳八跳地往江跑去,到岸边才慢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过溪石滩。这些石块长年浸在水里,不长苔藓,但很滑,光脚踩上去的感觉非常好,只要小心点。水有点温,越走越凉,走到齐腰深的时候,就非常舒服了。我捧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把两边的头发抹到脑后去。一切心旷神怡,挖沙船从这里看上去非常遥远,对面的山有点山岚的样子,我觉得山岚就是形容那些很绿很丰满的山。他们已经游开了。我仰躺在水上,水缓缓地把我往下游送,今天下午也是会过去的,就像我们已经过完了三年。


李建宏和何宁在不远处游。何宁做出非常矫健的样子,他的皮肤特别白,但比不上马力的白,马力白得像一个胖胖的妇女,他正在和赵俊缓慢地游着。威风在旁边。马路上车来车往,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车顶盖。


我跟威风说去挖蟹吧。他说,挖蟹,挖什么蟹。我说,那边那些石头底下都会蟹的,翻起来就有。


我们过去翻,结果一翻只出来一股混水。我告诉威风不是这样的,我们家后面的那条江里就有蟹,我小时候经常去捉,其实我只去捉过一次。


威风不追究我,他钻到水里游,入水前双脚拼命蹦达,力求钻得更深点。水花踢得有半层楼那么高大,声音响得像拖拉机。在水底游会身不由己地浮起来,如果捧块石头不游在水里走,就可以走出老远,比他们游的人远得多,但是这样容易被污泥里的碎玻璃什么的割破脚底,血会从水里慢慢漂上来,你脚上的伤口好像不流血似的,到了岸上才知道,其实刚才流得像河。这是我的经验。


过了一会儿,我不想游了,手指上的皮起皱了。我先上来坐在岸上的石头上,石头被晒得温温的,屁股很舒服。那只挖沙船的船顶系着一块红旗。我在想短裤怎么办。最后我决定了,把它脱下来拧了拧,然后再套上,在阳光和石块的烘烤下,它干得很快。他们也上来了,短裤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我在想他们该怎么办,结果他们就抱着衣裤这样往马路上走去,我想既然人这么多,那我也别穿长裤了吧,但是我还是穿上了,我跟在后面笑着看他们穿过马路,穿过那条巷子,再在那条泥路上走了会儿,路上的人看着我们笑,他们都不认识我们,只有何宁看上去非常不好意思,但是他说,这有什么,男人嘛。到了何宁家,他们浴室里冲了冲各自套上长裤出来,他们的短裤最多拧了拧,这样凉凉的穿在身上感觉会很舒服的,不过短裤的颜色透过长裤露了出来。


(2006.11.22)




关于孙智正孙智正,男,1980年出生,浙江嵊州人,写有《句群》和长篇《青少年》《南方》等,中短篇集《杀手》,拍有电影《杀手》《90分钟》。


(本作品由孙智正授权《文学青年》发表,转来请注明出处)


凤凰读书 2015-08-23 08:3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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