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悲风话夜长,谁信骷髅亦有王――忆赵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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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论起战国时一位叫赵括的人,对很多人来讲,对其印象最深之处或许就是他对一个成语的巨大贡献。“纸上谈兵”的故事几乎妇孺皆知――虽然大家有时并不去关心赵括那个时代离纸的发明还有多远。

  再深入一点或许会想起赵括的父母。二老皆小有名气――在那个名将堪比河沙的时代,他的父亲赵奢在《史记》《战国策》等书中,与彼时的五星级将星白起田单乐毅等并列,并留下了阏与大捷、平原征税等光辉故事;他的母亲则跻身《列女传》,成为中国古代历历可数的女子典故之一。而他本人――军人赵括,他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指挥战争,就葬送了他年轻的生命,葬送了赵国数十万军人的生命,同时也葬送了赵国的百年气运。于赵括,若不是多年以后一个“纸上谈兵”的千古笑柄,或许他就会这么淡淡消失在史料中。

  一场在世界战争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战,按理说,双方统帅的个人资料或许比这场战争更受瞩目,而这号称战国史上第一大战、世界古代战争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长平大战却是例外。当然,秦军主将武安君白起不用说,这位一生未有过败绩的,斩敌不下160万(我曾想象过160万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当时正在嗑瓜子,就一小堆数了数……后来发现,160万颗瓜子在我面前已经可以堆成一个麦垛了,若是160万颗头颅呢……)的天生战神,他一生征战岁月详细,人生大致轮廓清晰。而他在那场战争中的对手,赵军主将马服君赵括,除了被“秦兵射杀”寥寥几字外,连他到底死于何处都成了历史谜团。

  始皇焚毁六国典籍,其中也包括赵史。虽后世《史记》《资治通鉴》等略有提及,也是一笔带过,语焉不详。所以,即使曾经的血雨腥风再动人心魄,如今也无从得知了。我不知道我们对作古之人的好恶之评传统始于何时,但很显然,大家是知道“死者长已矣”这个道理的,不论你如何指摘,古人自是不会跳出与你辩驳一番,比如关于赵括的“纸上谈兵”,显然不是时评――可为何如今人们就深信不疑了这个来自纸张发明的若干若干年后,一个如同玩笑般的指评呢?我承认自己没有史学天分,原因是我每每煮酒,总剥除不了个人的情感色彩,更有关心“污点”或者悲剧人物的嗜好。我写过李陵,写过李广,写过金日……可是,惟有写赵括的时候,第一次掉了眼泪。说来也好笑,那些寥寥数语的史料中,我的这些眼泪都不知道落在哪一句好。

  长平之战,是发生在战国时期秦赵之间的一场重大兵争。历时三年,死伤人数将近百万。战局直接影响到整个中国历史的进程。此战在世界古代战争史上也首屈一指。

  秦赵之战,或许在冥冥中就无可避免。秦人大出天下,采用范雎的“远交近攻”,矛头自然首先指向东邻的三晋。三晋之中,惟赵最强。自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内修国政,外扬军力,合纵六国,翦灭三胡,拓地千里。经过惠文王刚交于孝成王之手时,赵国已成为战国七雄中不可小觑的一方。

  长平之战始于战前两年的上党之争。按《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中的记述,秦昭王四十五年(西元前264年),武安君白起伐韩之野王,于是“野王降秦,上党道绝”。此举可谓蛮横得明目张胆,如同断人之颈项而令身首分离,上党断绝了与韩国本土的维系,乃成国土之外的一处孤岛。而后,秦又使左庶长王攻韩,取上党。然后,上党郡守冯亭“献上党于赵。上党民走赵。” 显然,韩国献上党于赵的动机十分微妙。可以看作韩国从感情上宁赵非秦,可以看作韩国意欲试探与赵为盟的把握,当然最应该看到,此举有将祸事转嫁于人的味道。但于三晋合盟的机遇、战略地位的优势、赵国的颜面勇力,以及坐收不劳之利等各种诱惑之前,赵孝成王犹豫了,问题就此而起。赵国面对主动呈现的土地城邑,不免要展开一番思想斗争与口舌之辨――

  “圣人甚祸无故之利。”赵王的叔父平阳君赵豹首先发表意见。

  “人乐吾德,何谓无故?”赵孝成王不甘地问。

  “发百万之军而攻,逾岁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这时,孝成王另一位叔父平原君赵胜开口。

  不知是否因为这位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三朝老臣的叔父太有威信了,总之不久,平原君及虞卿、蔺相如等前往上党郡,颁布赵王诏令:封郡守冯亭为华阳君,食邑三万户。十三名县令亦各自封侯,领食邑三千户,其余官吏亦论级封赏,就连一郡吏民都赐爵三级,各赏六金。赵国决定接受上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受上党与否,这场争战都在所难免,既然如此,那么还犹豫什么呢?

  赵使进驻上党未久,不可一世的秦国迅速还以颜色。前260年,秦军兵分两路,一路兵出宜阳攻韩国堠氏,以防韩魏援赵,同时也是掩护大军侧翼;另一路由秦左庶长王率领,兵出安邑,以风驰电掣之势直取上党。于是赵国急忙迎战。不久,老将廉颇调率赵军主力四十多万由邯郸西下,经滏口陉穿太行,过壶口关进入上党腹地,在与上党成犄角之势的长平安扎下来。秦军攻下河东,与赵的角逐不外乎两条道可走,一是取乌岭,空仓岭一线的西麓,一是取羊肠阪,天井关(天门)一线的南麓。但不论哪条道,长平都是战略绝境,无可避免。

  这之后,赵孝成王做了一件让天下大跌眼镜的事,这事也为长平的结局埋下了祸根――没有听从虞卿的告诫而执意遣郑朱使秦,欲与之议和。而秦国已为此战注下血本,自然不愿轻易放弃,于是很热情地接待赵使并到处宣扬,让全天下都知道了赵使在咸阳的消息。赵国等于自绝了后路――连你自己的态度都暧昧如此,还有哪个国家会傻呼呼地出头相拼?

  赵王请和之事未成,而秦赵在长平的对峙也已四月有余。秦军或有小胜,夺二鄣四尉,斩赵裨将(即副将)茄。秦赵之战的必然,早在众人意料之中,但众人或许未曾料到这注定的对抗会以何种方式展开。初赵国认为,秦远道而来,有后援辎重之忧。而赵有主场之利,应对以疲敌之计。于是主将廉颇坚守壁垒屯兵不出,准备以时间来消耗秦军的战力。在廉颇这一战略决策下,双方不断增兵加码,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各自屯兵五六十万,犹如两人赌博拼酒,谁也不肯折服。此时,双方皆已举国为战。三年陈酿,一朝触发,始于一场中小争端,而告终于旷古大战。这样的结局,或许赵与秦都不曾料到。

  这之后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了――秦国急于开战,于是反间计令赵换将:“‘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史记 廉颇蔺相如列传》)。这件事,很多人会作为赵括无能的有力佐证――看,人家怎么不造谣李牧或者乐毅呢?不就是想找软柿子么?不过实际分析,当时对秦国来说,最重要的是希望一名没有实战经验且容易进攻的赵将,第二,谣言也要惟妙惟肖,即这名赵将必须能让赵王动心――假如流言中鼓动的是蔺相如或者虞卿楼缓等文士,即使全邯郸都在嚷嚷起哄,赵王想都未必会多想。彼时的赵括,应该小有些名望的,刚承袭了马服君爵位,饱读兵书才华横溢,于军中多有名望,还因此被称为马服子(在那个时代被称为某子的绝非一般水准),但赵括却未曾有过独自领军作战的经验,所以,秦人也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实力,既然不知,又哪里来的“欺软怕硬”的说法呢?

  在史书中,赵括的身影匆匆一现:“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史记 廉颇蔺相如列传》)。再下来,就是“赵将括母”故事了。在这段记述里,父母二人对赵括都拥有如出一辙的,惊人的预见性。父母对子女的评价,常常会有烙印般的效果,有时架空设想一下,如果是我是赵括,生在这样一个环境,恐怕会长成一个很自卑的人。没有看到史料上有关赵括在长平之前独自领军的记述,想必他当时很年轻,也许有点像刚毕业的军校高材生。理论丰富而无甚实战经验,其实这不足为奇。虽说知子莫若父母,但像上述这般情形,也实在太有戏剧性了。

  当时强烈反对换廉颇的主要是蔺相如,这位廉颇的刎刭之交曾做过一个刻薄的比喻,这件事记在《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明朝刘如孙根据这个有名的历史故事,写了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朝野犹夸纸上兵”。后来,人们便引申出“纸上谈兵”这个成语,那千年前的作古之人,倏忽间摇身一变,即成了只会空谈教条,却不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同义词。这个标签从此长烙在了那个模糊的面孔上。

  如果说赵王换将仅仅是受秦国流言的影响,那么历史就太单纯了。实际在当时,一方面,廉颇在王的猛攻下眼看不支;另一方面,廉颇作为军将,他只从战局出发,只认打胜仗,而将国家拖入泥淖的战略问题却没有在他的考虑之中。赵国,那时已经也拖不下去了――此时两国军力较量早已上升为国力拼争。若说秦国军力与赵不相上下,那么秦的国力就可以说几倍于赵了。秦尚求速战,于赵就不欲么?且在这三年间,秦国也早已建设和巩固好了后援辎重路线,而且也将武安君白起出山的计划列上了日程。其实,到长平大战的决战前,赵国最初的赵主秦客优势已然丧失殆尽。而且后来事实也证明,最终死于后援辎重问题的,正是号称有主场之利的赵国。

  欲结束战争就要开始战争。欲开始战争就要有人进攻。换将既已成定局,谁在此时可以堪当重任?李牧太过年轻,且胡人大犯北,他不得脱身;平原君虽有将材,而年事已高;田单初来赵国,虽高踞相位却被视同外人,最多坐镇而不可督军;望诸君乐毅武功闻于诸侯,但他已称病不出。他与白起,彼时代最耀眼的两颗将星注定失之交臂……

  赵括,就是这个冥冥中注定的角色。他出身公族,名将世家。生于军人世家的将领大多有一个特点,有时也是弱点――那就是天生的慷慨壮烈,因为他们身上有太多的光荣与梦想。比如李陵,二十七岁的李陵对天子豪迈说道:“无所事骑(无需骑兵),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于是,他率领五千步兵踏上了不归路,实践了自己“男儿生以不成名,死则葬蛮夷中”的诺言。赵括大抵也是如此,他的公族身份令他于国命责无旁贷。他的军人血液让他对战争无可推却。于是,在这样一个骑虎难下的形势下,他慷慨上任了。不晓得他是否在邯郸城外的驿口说了什么豪言壮语,不晓得他是否也在沁水边“风萧萧兮沁水寒”了一番……总之,一切都只能猜测――历史,留给那年轻上将军的出镜率实在太少了。

  军人赵括,他接手了一场或许不该去接手的战争,历史经他的手,为一场注定了结局的冗长故事画上了句号。

  赵括到长平后,调整部署,重设幕府,严明军纪,并对廉颇任上的人员有所裁撤。顺便说一下,其实我本人对廉颇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一生的战功不算卓着,称得上的就是畿邑、防陵、安阳等几场,且给人的印象也是好勇冲动,比如“负荆请罪”“尚能饭否”等典故。所以,可以想象,他或许好用同他一般的血勇非谋之人,另外可以想到,他所用的人也必然是廉颇主义的坚决拥护者,赵括若要在日后的征战中不被掣肘,也只有如此。但这时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插曲,廉颇帐下八位旧部与上将军赵括意见不合发生摩擦,这八人以自裁的方式表示抗议。这八人被后人视为义士,还使得此地多了两个地名――“八义山”与“八谏水”。这件事引起赵营不小的震动,也给整个战局带来一丝不祥的味道。

  赵括最初与王交战,一连有些小胜,夺回了一些失地。但这时,秦武安君白起秘密入军,大决战,就在眼前了。

  《史记》与《资治通鉴》中平淡地录了决战的经过:赵括“乘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秦将白起“纵奇兵,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名将白起用了一个并不算出奇的战术,但是在勇悍无比的秦军将士的经营下,一路二万五千人的奇兵成功地将赵军一切为二,将主力包围在小东仓西北、丹水东北及百里石长城西南所组成的一个边长四十里的三角地带。另一路没有主将的长平、晋阳、皮牢的赵军则拼命向赵括靠拢。此时,秦昭王赶忙亲临河内,做全民参军总动员,结果“河内发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兵及粮食。” 然后,秦昭王又让穰侯魏汛犹展院忧抗ナ疲拐怨晃薹ǖ鞅瘸て健K韭砉>⑼觚军也在河内新军的协助下全力遮绝赵军粮援,阻击赵军合拢。当时,整个河东战场的形势应该十分危急,整个战场几乎就是冲与堵的世界,只要秦军有一路被突破,秦军就会满盘皆输。

  赵括被围后,一直率领将士奋力作战。他将主力分为四路,轮番突围,同时也等待救援。这时赵国也急忙斡旋着,四处嫁公主质公子,但因为有之前与秦议和的暧昧信号,加上秦国的外交威胁,各国基本坐视不管,比如“赵人乏食,请粟于齐,齐王弗许”。

  赵军在断粮的情况下,漫长地等待、突围、等待……一直坚持了四十六日。这时,一些绝望并饿极了的士卒终于丧失人性:“九月,赵军食绝四十六日,皆内阴相杀食。”这个关头,主将赵括终于决定以死相拼。若不是抱着殉国的念头,一军主将是不大会亲自上阵肉搏的。而赵军这位上将军终于“出锐卒自博战”,后被秦军射杀。然后,“括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l之。赵前后所亡凡四十五万。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

  惜墨如金的史料中,这么不经意的一笔也足让人唏嘘:“赵括出锐卒自博战,秦军射杀赵括。”这将是怎样一个场景?那个断粮将近两个月军队的年轻将领,他那枯瘦的身躯纵然跃出营垒,披头散发,满目血丝,手握长剑向敌人厮杀而去……突然,两支弩箭飞速射来……就这样,赵括死了,死在他一生唯一的一场指挥战中。之前他没有像乐毅那样明哲保身,也没有像廉颇那样“稳健”消磨,他只是用他那年轻的锐气、军人的宿命,以及还没有来得及接受实战锤炼的智慧与才华,匆匆殉葬了一场历史的必然。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啊?历时三年,双方参战兵力不下百万。若从白起后来对秦昭王“秦卒死伤过半”的论述中,推测赵卒至少应有相当的死伤率,那么此战中湮灭的生命也有将近百万。这百万的生命下,战争结果的意义已远远超出了胜负本身,既然是一场超越了胜负的战争,那么对其意义的评估自然也不应该只限于胜负本身。白起若是一位真正的军人,那么他会对秦昭王说:这场战争,死伤过半,多数将领战死,其实秦军未胜,赵军未败,唯一不同的是,赵括死了,我还活着……

  的确,整场战争,秦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其国力消耗使得秦人东进的步伐不得不减缓。而这些代价,显然不是在廉颇任上创下的。若赵括真的只是“纸上谈兵”的庸材,他又怎会使他那一生未有败绩的对手――战神白起得到如此重创?赵括死了,赵军降了,但是在战略上,赵括却消耗掉秦国的大部分有生力量。若非如此,便不会有邯郸之战的胜利――两年后(前258年2月),秦五大夫王陵领兵包围了赵都邯郸,以图灭赵。赵国军民同仇敌忾,打响了艰苦卓绝的邯郸保卫战。最终在赵国军民及信陵君等他国义军的共同努力下退了秦军,上党,终于复归赵国。上党重归这一天,不知长平谷地的带血长风,是否稍有舒缓?永远长眠于那片土地的故将赵括,是否也可以泉下一笑?

  比文字更有说服力的历来是出土实物。而今,位于现在山西高平的长平之战一号尸骨坑的发掘,算是我国近年考古工作的一个重要成就了。从那些狰狞残破、身首分离的尸骨中,从那些嵌在胸骨或者胯骨中的三棱箭镞中,依稀窥得一鳞半爪的当年血腥。

  1951年4月20日,在高平县釜山乡老背坡村发现了一具男性骨骼和一把随身佩剑。尸骨的胸膛内有二枚扁型三菱青铜箭头,经分析,箭头是典型的秦制弩箭。从箭头方向看,是从背部射入体内。从牙齿磨灭面分析,死者年龄在30岁左右,骨骼加肉体分析,身高在1.75cm左右。而他腰间右侧的佩剑,剑长52厘米,格卫宽5厘米,重610克,青灰色长锷,无绿锈斑,坚韧锋利,格卫两面为“虎头纹”和“兽形纹”,铸工考究,纹刻深明清晰,剑刃有撞击痕迹。只是,这剑却无铭文以佐证身份。

  而高平民间也有一个传说:赵括死于高平县釜山乡老背坡村。传说虽然不等于史实,但毕竟虚实相杂,不可摒弃。据说,“老背坡”的意思是“老兵背着赵括来到此坡”。《泽州府志》《山西通志》记载:“赵括乘胜追至秦壁,即今省冤谷也,其谷四周皆山,唯前有一路可容车马、形如布袋,赵兵既入,战不利,筑垒坚守……后括自出搏战为秦射杀之。”《东周列国志》和《泽州府志》的记述类同:“赵括追造秦壁,西北十余里”。当时长平治所在今王报村,从此计算“西北十余里”,正是今釜山地夺掌村一带。按照《高平县志》中赵括追秦兵的记载:“其谷四周皆山,唯前有一路可容车马,形如布袋”,根据地形分析,只有釜山乡地夺掌村符合其条件,它的确形如布袋,也能容下数十万兵马作战。

  但那具两千多年前的尸骨与佩剑,究竟属于哪一个鲜活的生命,已不好论断了。我悲哀地望着他那茫然空洞的眼眶,他却若有所思着不暇与我对视,恍若隔世之后,我只好遥想他当年的目光和面容了――其实,历史有时候留一个悬念也挺好。

  古长平在今高平市城北10公里的长平村,春秋时称泫氏,战国时改为长平。相传,华夏始祖炎帝生前就活动在泽潞盆地,逝世后葬于羊头山东南的庄里村。而这个有着美好传说的地方更浓重的却是2300年都没法抹去的阴霾。许多地名、村名都是长平之战的产物,如箭头村、参军村、围城村、哭头村、空仓岭、将军岭等。围城村,相传为赵军被秦军围困而得名;赵庄村,相传长平大战后,此地成为一片废墟,当地赵国百姓为使子孙后代不忘赵国,遂将此地改名为赵庄;谷口村,相传是白起坑杀赵军的地方,因此,谷口村又名杀谷、哭头、省冤谷,甚至,谷口村有一种风味小吃“烧豆腐”俗称“吃白起”,连煎带煮,然后再大口啖之,何其快也……

  位于高平市城西5公里处,有一座奇特的骷髅王庙,现骷髅王庙为清代遗迹,庙内还塑有赵括夫妇像,但据说它为唐玄宗始建。李隆基作潞王时至此,见白骨遍野,头颅成山,触目惊心,遂“择其骷骨中巨者,立像封骷髅大王”,以祭奠那四十万悲凄的孤魂野鬼。为骷髅立庙,在讳言死事的传统文化中算是特立独行了。很多年以后,明代有一位诗人于达真路过这里,不过他略有几分不屑地写道:

  此地由来是战场,平沙漠漠野苍苍。
  恒多风雨幽魂泣,如在英灵古庙荒。
  赵将空余千载很,秦兵何意再传亡?
  居然祠宇劳瞻拜,不信骷髅亦有王。

  后世的文人总是喜欢不腰疼地站着说话,不过,或许只有见识过战争的人,比如李隆基,方能理解那些千古的苦涩和哀怨。长平那带血的风已经远去了两千多年,可那些骷髅,他们黑洞洞的眼眶还在定定地凝望,在里面,有鲜活的记忆,有不散的怨念,有永远无法忘记的喜怒哀乐、离合悲欢……

  千载悲风话夜长,几夕丹水忆秋凉。
  由来纸上总归谑,兀自骷髅亦有王?


网载 2013-09-10 20:5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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