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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的读书课
1898年,光绪皇帝下诏,京师大学堂在北京设立。时隔一年,20世纪的开始,晚清政府签订的
辛丑条约之前的一年,便是庚子年。这个世纪的
第一年,中华朗朗的读书声终于不能持续,方圆
九州内忧外患,人心骚动。光绪二十六年,晚清庚子年的一个傍晚,五月廿五日,两道上谕,让后来
读史的少年心潮澎湃,难于平息。大沽口炮台狼
烟滚滚,戊戌年的京师大学堂,次年便遭战火破
坏。晚清的黄昏,大学堂的读书声慷慨激昂,声声
人耳,字字惊心,少年的读书郎风华正茂,如今站
在了大时代的课堂上。在那炮火震震的晚清,咫尺之外便是北洋海军、铁场、学堂、坚船利炮。京师大学堂上承太学正统,下立新学祖庭,那读书声是晚清时代的绝响。
如今的中国,我很少再听到这样的读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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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词一句,一腔一调,掷地有声的中国话,标准的调子,拿捏的气韵,不减当年的风色。那声声入耳如风雨击打,那铿锵如金石的声音,清脆朗练的声音,难不成已成绝响?
常常在图书馆读晚清洋务运动时期和五四运动史,直到笔录纸墨收拾完毕,路过自习教室,挟着厚厚一叠晚清的策论、奏疏、论辩、上谕的复印件、零头的史料、辩士的言论,学生们互相扶持、营救、搀扶,一肩担当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公车上书,漫卷墨香,字字淋漓,一页页的浓墨楷书,一卷卷的档案副本,我侧耳躬身,想听到那低吟处的声响,细微琐碎的声音穿过书页和纸墨,穿过缥缈的空气。
二
我一直觉得,应该读一读庚子年的历史,温习一下那个时代
的书卷。
晚清北洋水师曾经是国人的荣耀,“致远”号管带邓世昌的
那句“撞沉吉野!”在相隔一个世纪之后依然能让人热血沸腾,为
什么那朗朗华夏的读书声不能复现呢?庚子年的中国,西方的军事思想、军事制度、战略战术、条令教范还没有大量传入,大学堂、私塾里的孩子、少年、青年的读书声仿佛让我回到古代的翰林院,那学富五车的大学士观察世界、分析时局的眼光和视野确与腐儒不同。
开眼看世界,日本列岛向北延伸与千岛群岛相接,向南依次排列着琉球群岛、台湾岛、菲律宾群岛,犹如一条由岛屿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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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条,横亘在亚洲大陆东侧,将亚洲与太平洋隔开。1868年开始的明治维新为日本资产阶级军事思想的形成开辟了道路,那个时候的读书声从这个地形狭窄的岛国开始了一种狂飙式的突进。
在政治地理学成为近代的显学之后,所能庆幸的是在乾嘉空疏治学之末,庚子年的中国学风空疏,糟糠心气的策论之谈开始触及问题的根本。庚子年的中国版图,这晚清的中国书院,无论是穷乡,还是京师,中国古代的那种字正腔圆、落地有声的读书声依然声声入耳。唐虞三代的读书声,贞观八年的策辩声,庆历四年的对答声,戊戍年间的奏疏声,声如裂帛,是一种质问,也是一种疑虑。那朗朗的书声,焦灼的目光,徘徊的脚步,惊慌失措的笔墨,也在考量着一个青年的眼界与耐力。
五音不全的少年且能有这样的专心,阅读课本,大声诵读,不焦不躁,没有厌世与悲观的冷眼。
三
穆罕默德说:求学问尤,当去中国。
1900年,庚子年是中国近代史上重要的年份。终于能找到大
时代的课本,那就是庚子年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那短刀匹马,驰骋中原,席卷欧洲,血战海楼,一声叱咤的少年,翻着中国历代的文牍,也许只有古人的句子有这种心气和大志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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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的课本,读书声是已经不再是私塾先生念诵的,不再是稻梁钱米,这种声音是中国古代最高学府精神在现代的延续,中国古代多有策士、谋士、壮士、英雄,也有这烽火连天,读书问忧的华夏少年。晚清以来,便是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深得少年之心。
读这样的书卷,初而拍案,继而抚髀,终而揽镜,我在夜晚的阅读中揽卷不语,步履、视听、言语,不能自己。那朗朗书声,许是汉代的博士、家僮,许是灯火扑流萤的少年,许是跋山涉水、周游世界、负笈海外的求学者,许是横渡沧海的传道者。
回想梁启超1891年就读于万木草堂,此后读完《瀛环志略》和上海机器局所译西书,1895年春再次赴京会试,与康有为一起发动在京应试举人联名请愿的“公车上书”,1897年,任长沙时务
学堂总教习,在湖南宣传变法思想,匆然之间,时间已经是逼近
庚子年前。大时代的中国给少年的教育总是如此突兀而激烈,瞬
间便能分辨出高低水准。
普天下灰心短气之事,未有甚于老大者。于此人也,而欲望以孥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挟山超海之意气,能乎不
能?
庚子年的课本终于配得上大时代的教诲,梁任公的质问和激词,隐约让人欲罢不能。
我只觉得,如今读书,须得先诵此书,然后方可释卷。它需要的不是考据,不是策论,它只需要你一字一句地慢慢读完,只需要你发音清晰,唇齿相击,字正腔圆。这样的文章文章不拘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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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典,不啰嗦,比燕国的策士、齐鲁的贤达更为激切,甚至莽撞,但是这样的热情确是罕见了。先生心气奇高,在着述之路之外,独辟泰山,写出了这样的一卷书,庚子年的读书课,终于有了值得执卷相握、临墨提笔的大课本。
这卷书,短得有点急促,细细读来,也许不过万余字,想必在庚子年的京师,或者偏僻的学堂,提笔的时候是心怀万千,心听千里之外的炮声,看着大海的潮水一浪掀起一浪,波涛汹涌,这
笔下才有了大时代的风采。少年之于中国,此书之于青年,已经
超出诵吟、抄写笔记的概念,它远比后来五四时期陈独秀的文章
更让人激动和惊讶。
也许在故纸堆里,这样的句子显得太直露,不懂得润湿,在
偌大的学堂里,找不到一个可以一起诵读对答的人,但是这只是
太过于悲观了。在此卷之外,学堂里的少年辨识着汉字,追赶着
光阴,他们那吟咏的珠玉之音铿锵倜傥、风流洒脱。这样的课本
和书卷,给了少年更多的心力和支撑,使人相信,如今的中国,你
行遍万里之路,仍然能找到这样默契的声音,轻轻地敲击心坎。
四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阅读一下晚清的地图,读读那些传译的地理书,会更能体会世纪初晚清黄昏的语境突变与奇怪。这样的知识并不晦涩,在经验与心气之外,确是有着难耐的隔膜。
硝烟散尽,耳畔回荡的仿佛即是大学堂的少年们那清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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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这样的声音,当你读读这课本的时候才能领会“如此壮丽浓郁、翩翩绝世之少年中国”,接触这样的真知,才能谈得上有心得体会。
读一读晚清的《瀛环志略》,文化的分蘖,河流的交错,版图的扣合,使得这一切理解起来都是错综复杂。这样的一种知识须得心气和视野齐备,耐力与气魄皆在,才能习得。
我的读书课确是从少年时代就已经奠基了,我的着述一切都与稻梁无关,我只看到那大时代的课堂,那一卷卷正疏,一册册的书论,代表着一代代少年的探求之心。此种声音,没有半点苟且、戏谑、犹豫、怯懦。
如今的中国,虽不再有诵读《三字经》的读书声,也许太学的
学统是中国古代最高学府在现代的那种铁肩担道义的精神的延
续,但那种慷慨激昂我确实在庚子年残缺的课本中寻觅到了。
侧耳倾听那晚清庚子年的读书声,世纪初的曙光慢慢从地
图之上的海平线升起,课本中新的知识总是能为少年带来渴望与期待。那不在是天下郡国方圆四合的读书声了,它是属于字正腔圆的华夏少年的希冀。
这样的课本启蒙对你我来说,仍然是最关键的一课。
2022-12-08 18:5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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