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存:传述百年中国家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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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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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世存又出书了,继《非常道》、《大民小国》之后,这次推出的是反思历史和现实的《家世》。《家世》既写了宋耀如、黄兴、蒋介石、卢作孚、金庸等大众所熟知的名人家族往事,也写了蔡文彬、杨志鹏等人的普通家族的事迹,从书中既能领略到大家族的风范,又能看到平 凡家族的艰辛与温暖。

  在谈到为何写这个题材时,余世存说,“尽管当代的家庭已经从传统的四世同堂演变成二世或一世家庭,单亲家庭也日益增多,但"家世"问题仍一以贯之。有着数千年传统的宗亲文化至今仍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人们。如果说人们曾经认识到它有正面作用也有禁锢作用,今天,它同样维系了人间的善,也放任了人心的罪性和丑恶。”

  “回家”的人仍是“无家”的人

  记者:你基于什么原因写《家世》这个题材,普通百姓和你书中的这些大家族一样有传承吗?

  余世存:尽管当代的家庭已经从传统的“四世同堂”演变成二世或一世家庭,单亲家庭也日益增多,但“家世”问题仍一以贯之。家世甚至从宗族家庭问题,演变成空前的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高富帅”和“屌丝”等词汇的流行即是明证,“成分论”早已成为历史,但今天我们社会又自觉自愿地把“出身论”、“身份论”招回来了。它也说明,有着数千年传统的宗亲文化至今仍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人们。如果说人们曾经认识到它有正面作用也有禁锢作用,今天,它同样维系了人间的善,也放任了人心的罪性和丑恶。“回家”的人仍是“无家”的人,社会失教的后果众所周知。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学校教育等三大领域一块沦陷,家教的污染和匮乏也同样严重。我们不知道如何跟家人相处,也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当一家内刊杂志的主编约我写专栏时,我想也没想,就说写家世。我开始梳理百年来的中国家族,挑选我认为值得传述的写成文章。我曾经希望自己能像伟大的司马迁那样纪传前贤,把当代的风范写出来,从而为当代人寻找真正的人生价值秩序。

  有人觉得家世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关系有点远,觉得普通老百姓就是一辈一辈这样过日子的,不像人家这种大家才有传承,其实不然,《家世》只是讲了这14个家族的故事,实际上《家世》需要的是每一个家庭甚至是每一个人的反思,不只是说我的父辈有什么能传承给我的,包括我自己也可以有值得整理的这么一个过程。

  记者:书中选到的这十四个家族,你是怎样来选择他们的,又做了哪些材料的收集和准备?

  余世存:这个就是有刻意的也有不刻意的。比如说像写蒋介石那家,那是很刻意的,蒋家人,从老蒋那一代人开始,他们几代人都是中西通婚的,而且人家的那种跟西方世界的交流一点都不隔膜。比如像林家那个家族,那是我最早在网上看他们在美国的家族的成员聚会,然后他们家族的那种状况,我觉得这个家族是很有意思的。还有的就是跟这些名门望族的后人多多少少有些近距离的接触。比如孙中山的重外孙、卢作孚的孙女,跟他们关系都不错,所以就直接写了。

  对家族的整理,是对自己生活的加持

  记者:与这些家族有哪些交往的故事?

  余世存:收集家族故事其实途径是多样的,除了公开发表的材料,就是我自己接触,以及朋友交往的。比如梁漱溟先生,我的朋友都曾跟他有过接触,汪丁丁则说梁先生的目光如电,能使来访者心魂为之一动,这些故事让我试图去理解梁先生的人格。

  跟卢作孚先生的后人卢晓蓉老师交往给人的印象极深,她是我的北大老师严家炎先生的夫人。她待人接物非常宜人,让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特别感动。她曾让我一度惊讶,如她很善于理财,她自奉极俭,但对朋友则照顾极多,请我们吃饭,总是担心我们吃得不好。有一个作家告诉我,卢晓蓉老师很忙,在家里是严先生们的生活秘书和工作秘书,但还要照顾父母和孙儿辈。卢老师自己也感叹她的时间不够用,但是,我每次给她的邮件,她基本上都是及时回复,让我都不好意思。

  我跟诗人穆旦家人的交往也值得一说。我曾到南开大学穆旦夫人周与良家,听周先生讲穆旦的往事。从那以后,跟周先生、九叶集之一叶杜运燮先生有过多次交流。周先生告诉我穆旦在上世纪40年代以及“文革”中的生活,穆旦、李政道当时做出不同的选择,后来李政道回国,把穆旦的女儿带出国。让我了解穆旦对汉语诗歌的贡献有着社会和人性的完美,“这才知道我全部的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记者:《家世》写了宋耀如、黄兴、蒋介石、卢作孚、金庸等大众所熟知的名人家族往事,也写了蔡文彬、杨志鹏等人的普通家族的事迹。选取的名人家族是出于什么标准?普通家族是怎么选出来的?

  余世存:选取名人家族和普通家族的标准并不一致。因为这部书稿断断续续写了多年,言路、思路也不一致。有的选得很刻意,比如林同济家族、蒋介石家族,无论是林家的专业精神,还是蒋家的传统与现代的很好融合,在我看来,都是我们国民极为稀缺的品质。有的家族则选得很随意,这一类标准是,我多少熟悉它们的某个家族成员。比如金庸(查良镛)的查家,我年轻时即认定穆旦(查良铮)是可敬的兄长,穆旦的诗曾经滚瓜烂熟,而金庸也曾应朋友之请送过我签名本画册;卢作孚家,他的孙女卢晓蓉老师是我很熟悉的;宋耀如家、黄兴家,也都是跟其家族的成员打过交道。

  至于写了中国人这几年熟悉的老外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书中也写了部分原因。我觉得家风家教以金钱为本位非常需要引人思考,何况经济世袭主义也有人质疑。在技术文明的推动下,“慈善经济”、“散财生活”等新文明的人生价值正在得到广泛的传播,这也是我写老罗家的原因。

  普通家族,也是我很熟悉的。我今年曾给年轻朋友开过一个短期课程,课程是“自我整理”,我发现普通人一旦把自己的家族成员、自己的人生经历做一个梳理,本身即是一种提升,是对自己生活的加持。故我希望通过介绍普通家族,能够引起读者对自家探索、回顾的兴趣。从目前的反应看,这个目标基本上实现了。

  要“发心”,不要“机心”

  记者:这本书中,你个人最欣赏的女性和男性分别是谁,为什么?

  余世存:可欣赏的人很多。谈不上最欣赏,但说到女性,宋美龄估计要排第一位。我们当代人对婚姻爱情多半失望甚至绝望,宋美龄遇到的挑战绝对比我们更大,在乱世中,在生活方式、文化背景和个性差异大的情况下,宋美龄加持了她的丈夫,成全了自己和对方,虽有过曲折,他们仍走向了圆满,甚至可以说在绝大多数不幸福的中国夫妻中,他们的婚姻堪称幸福、完美。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中国女人。

  欣赏的男性有不少,比如卢作孚、梁漱溟、宋耀如等人,都很不错。卢作孚、梁漱溟等,他们的力行精神、不惧孤独的勇气,都是我所喜欢的。

  记者:阅读者称,读《家世》最大的收获是联想到自家、自身,自己要传承什么,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你希望自己和子女做怎样的人?

  余世存:我希望自己做中国文化的传承者、继往开来者,这方面几乎当仁不让。我还没有孩子,如果命运给我这个幸运,我希望自己的孩子做一个快乐的人。

  记者:从《非常道》到《家世》,您自己也提到自己从一个“愤青”,变成了现在的余老师,文人学者的形象。那您怎么评论现在的自己呢?

  余世存:经常有人跟我讲,让我“野心不要太大”,但实际上我确实觉得自己比同龄人走得远一点。这个“野心”并不是野心的问题,而是说我的能力和视野所及,确实比我的同龄人、甚至很多知识界的人,更深一些,如果不说更扎实的话。“扎实”这个词,比之体制内学院派的一些人,我目前的研究条件更差一些,但我的视野以及思考的东西却远远超越了他们。

  做到这样,应该还是和做人的心性有关。说到底,我还是比较认同爱因斯坦评居里夫人的话。一个人在智力上的水平是差不多的,人生成就的取得主要还是靠,用佛教和儒家的话讲,“发心”,“心诚不诚”。当我违背这个众人都在追求成功、世俗红利的时代的时候,用庄子的话说,他们的心都是“机心”,他们的工作、阅读都是为别人的,反而我远离世界,我的阅读是为自己的。当我读到一些文字的、历史的,能够使自己感到安顿的东西时,也许反而是更好的,它们也能感动别人,让别人感到安顿。恰恰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这几年的读书中,我有比较大的收获。写《老子传》和读《易经》都是这几年中的意外,这样的经典使我觉得,自己找到了“给古老国家开方子”的答案。在今后的生活中,我会陆陆续续地与知识界对话,也传递给普通人,做好这些“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工作,才能找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也就大体上知道怎么安顿自己了。这是我最近几年收获比较大的工作。

  作品简介

  《家世》从“家风家教之于当下”的视角撰写了中国家族的传奇经历。每一家家教自有特点,如林同济家是要培养专门人才,以适应中国的现代化;宋耀如家是要出伟大人才;卢作孚家是让孩子不要当败家子;黄兴家是无我、笃实……阅读者称,读《家世》最大的收获是联想到自家、自身,自己要传承什么,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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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载 2015-10-29 12: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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