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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17年,53的陶渊明回到故里南山,得偿夙愿。回归故里后,陶渊明复整田业,在村子南边的野地里建了七八间草屋,过上了隐居生活。他在园田居的生活
是寂寞的,这寂寞既来自于他与村落的距离,更来自于他在精神上缺少知己。秋夜已长。陶渊明就在闲居寡欢中,一边顾影饮酒,一边回顾平生,吟诗聊以遣兴。久
之,纸墨遂多,是为《饮酒二十首》。| 文 | 三书(古典文学博士) 二十多年前,由于亲老家贫,他被迫起为江州祭酒,从此踏上仕途,告别了五柳先生式的生活。然而性本爱丘山的他自觉如池鱼笼鸟,无时不渴望从尘网中解脱出来。但作为五个儿子的父亲,他又不得不为了养家糊口滞留仕途。 直到这一年,他彻底离开各种社会关系,回到守望了一生的南山,实现了那个简单的五柳先生梦。 历经沧桑,陶渊明彻底看淡了善恶衰荣。 《饮酒》其一曰: “衰荣无定在,彼此更共之。 邵生瓜田中,宁似东陵时。 寒暑有代谢,人道每如兹。 达人解其会,逝将不复疑。 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 人世之事,衰荣无定,祸福相依。昔日东陵侯,今为种瓜人。人道亦如寒暑代谢,一起一落,循环往复。在这无常的世上,有什么是永恒的吗?达人看明白了,最后出离尘网。陶渊明在此自比为达人,对归隐无复疑虑。万事放下之后,生活变得简单,变得本真。 “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隐者的生活是清贫的,酒并非天天有,偶尔有酒,则日夜欢饮。多么纯粹的快乐。这就是一个饮者或者隐者告白的开始。 陶渊明持酒喝着喝着,不禁发思古之幽情: “道丧向千载,人人惜其情。 有酒不肯饮,但顾世间名。 所以贵我身,岂不在一生。 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 鼎鼎百年内,持此欲何成。” 《庄子·缮性》中说:“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也。”庄子所谓的“道”正是上古淳朴之世的无为之道。上古社会天真未丧,人完全活在自己的性情之中。世风日下,而今这种“道”已丧,人人都戴着礼法的面具,为了浮世虚名而不肯任情饮酒。 以饮者自居的陶渊明喟然而叹:人生世上,所以贵我身者,岂不在于我们都只能活一次。这不可重来的一生倏如流电,何其短暂。百年光阴,扰攘而过,生如梦幻,不如及时行乐,身后名何如生前一杯酒? 虽说酒以成礼,非二人对饮无以为欢,但陶渊明却常常独饮。写二十首《饮酒》诗时,他也是端着酒杯,望着比自己的影子,独自斟酌。 这是个寂寞的饮者。但他的寂寞不仅由于无人陪饮,而且还在于没有人了解他的寂寞。 《饮酒》其七曰: “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 问子为谁与,田父有好怀。 壶浆远见候,疑我与时乖。 褴褛茅檐下,未足为高栖。 一世皆尚同,愿君汩其泥。 深感父老言,禀气寡所谐。 纡辔诚可学,违己讵非迷。 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 这首诗乃陶渊明版的《楚辞·渔父》。可以肯定,陶渊明在此以屈原自况。和屈原当时“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形象类似,陶渊明归园田后,也是“褴褛茅檐下”。谁能想到此时这个衣衫褴褛独居陋巷的他曾任江州祭酒,又是当时的文化名流颜延之、高僧慧远的密友呢? 田父们提着酒壶前来慰问,担心他不合时俗,并像渔父劝屈原那样劝他不如“汩其泥”。陶渊明说,父老们的好意心领了,但禀性难移,他不是不能与时俗同流,而是想做个真正的自己。饮者向来都是最清醒的人。 陶渊明安于他的园田居。那八九间草屋中,有“松菊园”、“菊轩”、“柳斋”,花柳松竹皆为他自己手种。当然,他最爱的还是菊。 《饮酒》其五曰: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和传统意义上的隐者不同,陶渊明没有隐居在远离尘嚣的深山岩穴里。他的园田居虽然距村落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在“人境”。之所以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是因为他隐于自己内心的世界,正所谓“大隐于市”。只要心远,虽身在喧嚣,精神王国也是一片寂静。 大隐陶渊明在东篱采他的菊花。他对菊花的偏爱与饮酒有关。他喜欢摘下带着露水的菊花,然后将花瓣洒在酒上,“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采菊东篱下”成为陶渊明定格在后人心中的一个画面。 因为这个画面如此文艺,后世对下句的“悠然见南山”争论不已。究竟是“见”还是“现”,换言之,究竟是陶渊明采菊过程中偶然抬头时望见了南山,还是抬头时那南山自己呈现在他面前?或许二者兼有。 重点在于抬头之后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时物我不二,诗人已入无我之境。他如痴如醉,口中喃喃:“此中有真意”。有真意,是的,那真意是什么呢? 陶渊明已不是陶渊明,完全成了隐者,他的身份和现实人生都隐去了。他成了天地间一个单纯的生命,融入宇宙境界之中。“欲辨已忘言”,一片化机,天真自具,既无名象,何落言筌?!
新京报书评周刊 2015-08-23 08:4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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